半个时辰后，安子衿已经被扶下了马车，这正是季家处理内部生意的地方，俨然是高高在上的，就算是季府管账的媳妇儿也不能走进这里。
范嬷嬷也只是候在门口，她笑道：“大少爷已经在里面了，小姐快进去吧。”
对于芳成斋的存在，安子衿是知晓一二的，可对于外祖母让自己前来的用意，她却是有些懵懂，大抵是因为自己并非季家人，让自己来也不会在季家形成权力争锋或是失衡吧。
对于季老夫人的这一决定，安子衿只是想了片刻便放开了，毕竟自己不是季家人没必要担心这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那些季家的主子们也不会糊涂到和自己一个被老祖宗宠爱的外孙女斗心眼子。
踏进了这芳成斋，眼前的一片都是清雅贵气，彰显着季家不一般的家世地位。
“小姐，大少爷已经在楼上候着了。”
说话的是清风，安子衿也认出了这个季涵身边的随从。
安子衿点了点头，随后便踏上了楼梯。
楼上是极大的空间，木质淡雅的长条案桌后坐着一袭淡青色锦袍的季涵，他见到安子衿便站起身为她挪了圈椅，“表妹，今日要辛苦你了。”
安子衿摇了摇头，笑道：“子衿是为外祖母帮忙，不算什么辛苦，况且子衿不过是坐着学一学罢了，表哥才是真正管着这些的。”
季涵今日的笑意说不出的柔和，停留在安子衿的身上也是久久未曾转移，他心里明白，这次是祖母给他的机会，也是让他看清自己的心意。
自从弃文从商后，他已经将自己同季家的存亡荣辱捆在了一处，这一次，季老夫人抛来的选择倒是让他打心眼里不再抗拒，甚至隐隐有了期待。
待到二人坐下后，安子衿便望了眼季涵，“可以了，时辰也不早了，还是都将人请进来吧。”
季涵收起了目光，快速恢复了温文而又沉稳的模样。
“设下屏风，请各大掌柜都进来吧。”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婆子抬着一家大理石插屏的屏风出来，将安子衿挡了个严实。
一旁的账房先生得到了讯号也摆起了趁手的算盘，拿出了空白的档子。
很快就有许多掌柜模样的男人陆陆续续地上了二楼，眼尖地刚停下步子就发觉了季涵身边坐了位女子，季老夫人向来是不设屏风的。
各位掌柜也都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季涵刚想开口替安子衿说话，没料到屏风里头已经传出了清脆却稳重的声音，丝毫不显得娇柔和怯意。
“我并非季家的主子，不过是受外祖母之托替她老人院看着些，各位掌柜不必在意，我在生意场上无甚见识，不过是略学一学罢了。”
虽是极谦逊的口吻，可谁敢将这个听起来年纪轻轻的季家外孙女看轻了？这分明就是见过大场面的啊！
这些个掌柜听说了这女子是季老夫人的外孙女，有见识的也就想到了那位太师府的千金了，于是纷纷拱手对着屏风让了一礼，“小姐客气了，我等都是粗人，学识粗鄙。”
安子衿望了眼季涵，轻轻唤了声“表哥”，又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季涵这才回过神。
盘账的确是很好处理，账房先生也是跟了季老夫人多年的，有没有出入漏洞都是手指轻轻一拨就了若指掌的，也有一些生意的窟窿是连季涵都蹙眉不语的，安子衿大概也能弄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
安子衿自然也是个聪明人，只是符合着说了些浅显的话，不会显得浅薄也不会显得插手过多，这点分寸让季涵反而有些心里难捱。
待到事情都解决了的时候，已经是快到日落时分了。
季涵看了看天色，无奈一笑，“每次都会忙到晚饭的时辰，今日又因为祖母的身子不好耽搁了一些时候。”
安子衿忙站起身客气地表示了没有关系，“子衿方才也用了些点心，无事的。”
季涵点点头，“会季府还要一盏茶的时候，一旁就是仙客楼，那里的饭菜还算精致，这时候还要等着账房给出总数来，不知表妹可愿意凑合这一餐？”
安子衿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虽然也没自己什么事了，可毕竟是代替自己的外祖母出席，什么都要照顾到，于是点了点头，“倒是劳烦表哥了。”
季涵对她的这仪态大方的模样皱了皱眉，最终开始笑意温和地替她引了路。
仙客楼是季涵常来的地儿，自然也有专门设下的包间，安子衿进包间后便浅浅一笑坐下来，“用些便饭就可以。”
季涵吩咐了几句，没多久便上了些晋安的名菜，甚至还有洛阳的时兴菜，很明显是为了照顾安子衿的胃口，说是便饭，可仍然是摆了大半个桌子。
季涵倒是没有动筷子，反而是坐在了屏风后的红木小几旁，手里端着一杯绿阳春。
安子衿料想他是要同自己避嫌，便没有追问，用了几筷子后便听到了屏风后头翻阅书册的声音。
听到碗筷声听了，季涵顿时在这寂静中失了神。
“表哥？”安子衿蹙起了眉，“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季涵苦笑，“表妹，圣上要为你指婚，这件事祖母告知于我了。”
安子衿沉默了下来，这件事能掀起多大的波澜她不是不知晓，她也不知道外祖母会如何保她，毕竟外祖母年事已高，为了这样的事劳烦她，自己心中也不会过意的去。
可这件事若是从季涵的嘴中说出来就有些让她感觉不妙了。
更何况，季涵虽然和自己有些来往，还没有深到要关切自己的婚姻大事吧？
权衡了一番，她极中庸地回道：“表哥，这件事是圣上的决断，子衿也不过是知晓罢了。”
季涵顿了许久，站起身的时候甚至撞到了案桌，桌上的瓷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纵然是安子衿也察觉到他的不自然了。
季涵一向是季家的骄傲，是极为沉稳的一个人。
“表哥？到底是发生何事了？”
季涵对着屏风问道：“若是祖母不想让你接了这道旨意，你可会考虑？”
安子衿不解，“这旨意的确有些不妥，可外祖母年事已高，子衿不希望这件事还让她老人家忧心，过些日子……待到子衿回了洛阳后也许会有其他的法子。”
“若是没有法子呢？”
季涵的声音第一次冒出了急促的感觉，让他一向自恃稳重都不由得惊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