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如的额际几乎渗出冷汗,口中却语气不变的说:"太后只需吩咐一声,微臣自当肝脑涂地。"
"哀家要你以你家族立誓,会用生命保护皇上,死生相随。"太后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却让林相如大为头疼。
看来自己果然还是小看了太后,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后宫中屹立几十年而未曾倒下的女人,真的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她大概已经料到父亲有所举动了吧。
"怎么,林大人可是不愿意?"进林相如久久不语,太后漫不经心的逼问了一句。
林相如微惊,意识到自己的失神,连忙耐着头皮应道:"臣立誓,全力以赴保护皇上,死生相随。"
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望着他依旧平静无影的脸,心中微诧异:林肖南,你教出的儿子果然不同凡响,这时候都能做到谦恭有礼。
你能威胁我的儿子,为什么我不能拿你的儿子当挡箭牌,别怪我狠心,是你先逼我的。
念及此,太后微微一笑,站起身,转头吩咐道:"赵司言,拿一杯前日里吐蕃国进贡的冰莲琼酒来,哀家要好好谢谢林家上下为朝廷所作的功勋。"
赵司言闻言已动,没多时便用夜光杯端了一杯琥珀色的美酒,酒未到,香未至。
林相如心中了然,也不推辞,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声谢,然后一饮而尽。
罢了,他堂堂医圣传人,难道连这种简单的蛊毒的解不了吗?不如遂了太后的意思。
看见杯底半滴不剩,太后客气的笑笑,是他的错觉吗?本该面有得色的人,唇角的笑,分明是苦涩的。
"哀家已经耽误林大人半天了,大人回去值班吧。"掩去眸中的伤痛与落寞,太后已然转身。
林相如又行了一礼,这才从这块香雾氤氲的华贵之地退了出去,只是心比进来的时候,又冷了几分。
当红色的身影再也不见,太后微微回过头,看着翩跹远去的一角衣袂,眉头轻簇。
林相如,相思如心?暗藏着他的思念,她的小名。林肖南,你想记住什么,提醒什么?
从芷缘宫里出来后,李耀奇自然没有放上官兰兰回去,而是拉着她在皇宫里乱转,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宫里举行大小仪式的德阳殿。
太虚朝皇宫共分东西南北,四座宫殿建筑群,而其中北宫为皇帝与后妃的居所,其富丽辉煌,直如地上神宫。做为北宫正殿的德阳殿,其华丽雄伟,更在诸殿之上。
仅仅殿外,便以花纹石作坛,白玉砌台阶,黄金铸在的柱子上褛刻着升天的飞龙,更妙的是,飞龙嘴上的小小龙珠,竟然刻了细细密密的小字。
转过德阳殿,便是一段通往空中阁楼的台阶,李耀奇拉着小兰子跑到台阶半腰,指着暮色下的德阳殿,笑道:"朕就是在那里登基的,那时候朕才十一岁,龙椅很高,吴公公本来要抱朕上去,朕不肯。朕是自己爬上去的。"
上官兰兰似听未听,只是瞟了一眼德阳宫半隐在暗色里巍峨的轮廓,又抬起头看了看夕阳,此时的天空竟是前所未有地瑰红,让人心旷神怡。
李耀奇也不再说话,牵着上官兰兰的手,缓缓的走上飞阁,站在飞阁之上,身处在半空之中,清风拂面,衣袂发丝齐飞,竟恍恍然有踏云登仙的感觉。
"小兰子,你觉得朕是个什么样的皇帝。"深吸一口气,李耀奇望着远方,头也不回的问。
上官兰兰诧异的望着他,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朕现在很沮丧,所以只准说好话,不能说坏话。"李耀奇笑着补充道,上官兰兰从来没有开口夸过他,即使是他强迫的,他也想从她的口中听到赞誉之词。
上官兰兰愣了愣,然后反问道:"你是要我恭维你吗?"
李耀奇忍着满头黑线,几不可闻的"恩。"了一声。
拜托,不用说的那么露骨吧。
上官兰兰微一踌躇,然后将自己所知的词语全部搬了出来,"皇上乃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古今中外盖世无双古往今来空前绝后聪明绝顶俊逸绝伦文武双全英雄无敌风流倜傥情场杀手鬼见愁玉面郎君美男儿是也。"
李耀奇打了和趔趄,差点从飞阁上摔了下去,转过头,霞光流溢中小兰子的脸,依然纯净坦然,澄澈的望着他。
"你还...真听话。"李耀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忽而又开心起来,走到飞阁中央,盘膝坐在软垫之上。
飞阁本是供皇家吟风诵月之处,故而备了许多雅致的玩意,琴棋香茶,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置一盏凤尾琴与身前的矮几上,手扭着着弦柱调音,李耀奇一边慢悠悠的调整姿势,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你说不出真心的恭维,也不能怪你,反正满朝的人都在说假话,朕确实是一个草包皇帝。"
那句话本说得十分轻松,可是在晚风中听来,却显得零乱而落寞。
"你很好。"放在琴弦上的手轻轻的按住,李耀奇缓缓抬头,却见小兰子正炯炯有神的望着他,那双总是迷蒙的眼睛,也变得异常明亮,"你不会害人。"
宫里见过许多人,他们都是会害人的,可是皇上不是,他虽然凶她逗她,可是上官兰兰却能莫名的依恋他,因为九五之尊张扬跋扈的背后,是一颗纯善敏感的心。
李耀奇没有答话,复而低下头去,扣住琴弦,砰然出声。
悠扬的琴声响起,唇角淡淡的笑容划开。
宫商角徽羽,弦弦思华年。
上官兰兰倚着栏杆静静的听了会,然后走向李耀奇,跪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修长的双手在凤尾琴上动来动来,他那笑吟吟的侧脸,清秀深刻的轮廓,若有情,却无情的眼光,长睫柔和地微垂,在眼下颤出一层细影,淡红的唇稍稍抿着,有些干燥。
"困了。"在琴声中,她轻声说。
李耀奇用眼睛示意着自己的膝盖,小兰子也不客气,将头靠在他的膝盖上,蜷缩着身子,手环住他的腰,静静的安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