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人影晃晃,战争依然激烈。喊杀声阵阵,南齐人数次爬上城墙,屡次被打退,没能再进得一步。
"啊!"一声惨叫,一个年轻人从高墙上跌了下来,布昆一跃过来,伸手将我猛的往后一拉,那人便倒在我脚下。
我认得,正是脸上有刀痕的年轻人那木措!他脸色腊黄,表情痛苦,脖子鲜血如泉涌般,泊泊作响,一柄剑正深深地插入腰间。我还来不及惊叫,便见他大大喘了一口气,停住了!
城楼上有人大喊他的名字:"那木措!那木措!"声音又悲又愤,见没了回应,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的好兄弟呀!"
刀枪之声依然锵锵作响,南齐的攻击似乎没那么激烈了。
地上的鲜血如水般涎漫淌开,混着炮火中的硫磺气味,刺激着我的腔胃,我蹲下身子,呕吐了起来。
布昆惊叫:"娘娘!"以为我害怕,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伸手到我腰间,将我一把扛起。
丰城是一座繁华的古城,人口众多,面积阔大,但街上已经人心惶乱,四下奔跑。卷着包袱哭爹喊娘有之,呼儿唤女者有之,纷扰不胜其数。进了城的南齐人还没完全杀入城腹,但已几个些先行跑进来,四处放火了。
我趴在布昆肩上,一阵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晃惚间似是再回月城,那个战火纷飞的异国番城,又似是身在梦景,虚渺飘仙。
一路偶遇几个杀了进来了南齐士兵,我忧心地想:不知南齐这次来了多少人?我们还能坚持多久?人多纷踏,布昆倒也不愿生事,背着我一路急奔,还没转回王府,便有人跟着奔过来,用生硬的骁努语喝道:"受死,投降。过来!"
布昆赶紧放下我,刷的一声抽出腰刀。
我站在他身后,瞧得分明,是三个南齐打扮的战士,手中的枪檄还滴着鲜血,呈包围状向我们靠扰过来。
布昆啐了一口唾在地上:"奶奶的,都来受死吧!"腰刀横扫,两支长枪一架一挡的迎上。
另一人却挥枪直朝我奔过来。
我不懂武功,见那枪尖又快又急如毒蛇吐信,往自己面上刺来,哪能避得开,下意识尖叫起来。
"铛!"一柄长刀横过,挡了这一枪。
是麻里!我松了一口气。东门失守,他心中牵挂着我的安危,也一路寻了过来。
麻里喝道:"布昆,这里有我,你赶紧带着娘娘走!"
若是按往日布昆的性子,定是愿意缠斗不听他的,但这回他什么都没说,一把撤回刀,伸手拉着我立即奔走。
才跑不了多远,身后哗然。是南齐人!大批的南齐人如潮水般拥来。我腿脚发软,浑身无力。见状,布昆不再多话,将我一把背起,拣着小巷子一路狂奔。
我回过头去,身后,正不依不饶的跟着数十南齐人,枪口尖利,杀气腾腾。而麻里早已经陷入敌群中心不知情况。
转了两道巷子,进入一条大街,眼见敌军越逼越近,长枪已经甩不掉了,布昆低低地喊道:"娘娘,西门粮仓靠大柱子处有一密道,我来拖住敌军,你看着机会走吧。"
我吃一惊:丰城果真再也守不住了吗?那,乌蒙要怎么办?
布昆猛地一转身,蹲下身子放了我,南齐人迅速拥上。布昆大喝一声,长刀在面前划起一串火花。
"快走!"
我浑身发软,脸上泪水不争气的涌出,而身后大哗,喊杀声起。我再也不敢回头顾看,脑中空白一片,净作着脚上机械式的运动。
快马卷起一股黑风,旋到我身边,在我还来不及大喊出来,身子一紧,已被提了起来。
我失声尖叫,几乎同时地,落入一具温暖熟悉的怀抱。是乌蒙!他来了!他来救我了!我反手一把,紧紧的抱着他,失声痛哭!
乌蒙轻拍了两下我的背,还不及来作安慰,南齐人然已涌上来。
我趴在他怀内,紧紧的搂着他的腰,头也不回。心里无比安静详宁,我知道,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成为过去的。
乌蒙带着大队人马杀回丰城,这一小批南齐人在骁努刀下,便如同小菜般被解决了。城内遍地血水,尸体横倒林林,有平民,也有战士。倒下的,都是一条条曾经鲜活生动的生命。
"未将岂已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乌蒙沉声道:"现丰城内军况如何?"
"殿下,我军目前所余廖廖,城门兵急,属下没来得及清点,估计眼下能作战的战士们也只有数百人而已。"
乌蒙"唔"了一声,跟岂已交换了几句战况,又大声的吩咐下去。太子带着军队平安回城,众人顿时士气大振,同声发出雷鸣般的喊呐。
我趴在他怀内,泪水不止,不知是高兴还是委屈,乌蒙轻声安慰了几句,搂着我腰的手突然紧了紧,低声道:"坐好了!"
"锵!"火闪四射。原来,战争远还没有结束。
我安静的闭上眼睛,这世界上太多丑陋的、可怕的东西,我不想看不要面对。因为我知道,我身侧早已有人为我架起护翼,在这样的乱世中,营造一片温暖祥和的小空间,让我得以无虑。
"哈,竟然是南齐皇帝亲驾,真是难得,难得很啊!"乌蒙冷笑:"咱们上次那一架打得不够痛快,今日定是好好决个高低了。"
南齐皇萧恒?我耳中轰鸣,一阵眩昏。
对方哼了一声,并不作答。瞬间有些安静,乌蒙搂着我腰的手转过来在我背部轻拍两下,我感觉他情绪有些不稳,隐隐带着怒意:"怎么?南齐皇不敢吗?"
我不安的轻扭一下身子。乌蒙搂紧我,轻喝道:"坐好!"
萧恒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我只是担心你放不开手脚,输得过于难看。"
乌蒙哼了一声:"我即便是单手也能对付得了你。"
双方同时有些沉寂,过了一会,乌蒙松开我:"岂已,你过来,看护好娘娘周全。"
岂已应了一声,有人牵来一匹马,乌蒙双手举我过马,温言安慰几句:"好好退下一旁,别担心。"我嗯的应了一声,垂下眼帘,不敢抬头望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