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飞猛就涨红了脸,一急之下语无伦次:"我...我哪里有..."
返影截住他话头:"我们都香,只有你臭,还是你不正常。"洪飞支支吾吾气的狠狠踹了那柳树一脚,柳叶簌簌,拂过返影意味深长的笑意。
上官漫本等着洪飞舒服些了再走,不想两人吵起架来,心里好笑,只望着远处出神,送他们过来的老翁又拉了客人过来,却是两个灰布衣裳短打扮的中年男人,看着像是做生意的小贩,肩头搭着脏兮兮的麻布搭子,腰上别着包袱,鼓鼓的撑在腰上。两人付了银两,却是朝街里去了。
上官漫不经意扫过,心中诧异,那搭子看着脏旧,却并无磨损痕迹。
待两人走的远了,才叫了众人启行,却是巧,那两人正好与他们顺路,一路上返影等人拌嘴吵闹,前面那两人却是谨慎沉默,上官漫心中愈疑,却见其中一人拉了一个路人,问:"请问四皇子府怎么走?"
路人边指路边劝:"你们这是要到皇子府上做生意不成,我劝你们别费心思了..."
那中年人忙笑:"小的是外地人,听说四皇子喜欢些旧玩意,就带了些过来。"
那路人摇头去了。
上官漫不觉跟着两人走了许久,洪飞觉察有异,几人便有些沉默,那两人左拐右拐,半晌不往正路上走,只怕已经察觉有人跟踪,正见两人拐弯,上官漫心中一警,喊道:"站住!"
两人拔腿就跑!
洪飞已经追上去,虽是虚脱无力,到底比他们三个强些,那两人与洪飞斗在一处,洪飞一把扯下一人腰间包袱扔过来,那人上前来抢,却被洪飞拦住。返影弯腰捡起来,将包袱捧给上官漫,里面却是大大小小的盒子,一一打开来,倒也没有什么,都是些时兴的古玩,听说四皇子是极喜欢这个,因此许多人慕名而去献宝,偶一个被四皇子挑中便能鸡犬升天。正在疑惑,目光撞到一个黑漆盒子,在这林林总总中并不显眼,她却心跳如鼓。
打开铜阀,只见依稀的一点玉色晕出,指尖未触便觉清凉润意,依稀可辨雕的是龙鱼凤鸟...她心中狂跳,却"啪"一声将盒子盖上了,重又将包袱包起来,打结时指尖微微颤抖,想来她脸色也极是不好,返影情不自禁唤了声:"公子。"
她才惶惶回神。
绝不会认错,她生在皇宫,金玉宝器自小便见,平常东西,却也不能将她瞒过去。
这世上,雕刻龙鱼凤鸟的又有哪个,那玉色堪比天物,不是寻常所见的古玉,那是...用来雕刻传国玉玺的和氏璧,天下唯此一块。
传闻传国玉玺世代流传,到了先帝攻城,前朝皇帝被弑身亡,其大臣携幼帝冲下悬崖,玉玺便也失踪了。
当今圣上一直慨叹"少传国玉玺"。
仔细想来,皇帝的大寿似是快要到了...若是到了四皇子手中,他紧紧是献礼这么简单么?这玉玺若是被人知道,不知掀起多少血雨腥风...上官漫双手捧住,只觉是烫手山芋。突觉眼前黑影一闪,洪飞紧张声音灌耳:"公子小心!"她尚未来得及惊慌,手中盒子已被抢了过去,她深知此物分量,死死扣住,那人抢夺不得,一脚便踹到她腹上,她痛得痉挛,双手不自觉松开,洪飞被另一人缠住,气的哇哇大叫:"你这混蛋,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眼看那人跃上墙头,消失视野。
返影领着小五小三忙上前来扶她:"公子!"那人是用了十分力的,只觉四肢都是痉挛,她额上渗出豆大汗珠,却是动也不敢动。
却听嘿嘿数声见笑,回声一般回荡狭窄胡同,确如暗夜食人蝙蝠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小三猛就打了一个寒颤,又听树枝乱晃,有人凄厉一声"啊!""咚"一道黑影自墙的另一侧摔过来,霎时血肉模糊,众人仔细辨认,可不是方才逃走的那一人。惊得返影忙捂了小三小五的眼。
另一人见其惨状,吓得越过墙面消失不见。
有人从转弯处踱步过来,蓝底常服湛蓝如深海,精致细密的金线如流水潋滟,灼灼生辉。他身畔一黑衣瘦子,尖嘴猴腮,当真一只夜蝙蝠,果是杜明。
低沉的声音想在耳畔:"能站起来么?"痛楚就像带着刀子的虫子,在血液骨骼里尖细的游走,她几乎难以言语,他圈过手臂环住她的肩头,顺势将她半身都靠在自己怀中,返影仿佛被他气势所逼,情不自禁让开来。
她轻轻吁了口气,撑地欲要站起来,他手上蓦然一重,眸光锐利:"疼成这样,你逞什么能。"上官漫不动了,若再推辞,倒显矫情,方才吐了口气:"多谢大人,我歇息片刻就无事了。"
那声大人,让他目光变了又变。
杜明托着包着包袱的漆盒扔到半空,又轻轻接住,仿佛觉得扔的不够高,又扔起来,接住...上官漫只觉那包袱上细密的斜纹晃得她眼睛刺痛,若是他知道里面是流传千年的传国玉玺,是否还能扔的这么自在。
赫连瑜开口了:"你在抢这东西。"
若是玉玺落到他手里...直觉危险至极。她脑中顿时铃声大作,脊梁都不自觉僵直,一时竟忘了疼,却只怕欲盖弥彰,更引起他的兴趣,道:"看着可疑,便跟过来瞧瞧。"
"唔。"他唇边含笑:"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连眼睛都不敢眨,笑道:"却也没来得及看。"
他却眯了眸,目光深远,悠悠说了一句:"想来是要紧的东西。"她心中蓦然一紧,自然要紧,可以说是事关江山社稷,决定数人命运的东西,她嗓子发干,只怕他一时兴起会开口,打开来瞧瞧,那东西在杜明手上,要打开,轻而易举。
况且最后是他抢得,虽是她察觉在先,狭路相逢强者胜,她心服口服,他的身边,自然是藏龙卧虎的。可那东西却不能落到他手里。
他却再也没有开口,握住她肩头将她扶起来,道:"好些了么?"
她心思全在那玉玺上,腹上倒是不觉那么痛楚,想是歇了会,已经缓解许多,他却勾下头来,气息暖暖拂在耳侧:"为什么躲着我。"
她腔中一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返影洪飞都瞪眼看着两人,她不便多说,微微挣了挣肩头,余光只见他男子特有的浓睫眼影,在蓝眸上投下暗暗的一层暗影,那目光,却让人瞧不真切,她忙别开头,笑了:"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轻笑,嗓音低低的:"叫声子清来听听。"
她僵在原地,猛转头瞧他,这是什么状况,顾左右而言他?
他笑意愈深,倒似威逼利诱哄一个小孩子:"若是叫了,我将那盒子给你。"
上官漫啼笑皆非:"大人这是和在下说笑么?"那传国玉玺就这点分量,叫他一声"子清"便拱手让人。
赫连瑜神情并不像玩笑:"机会可只有一次。"洪飞伸臂过来,上官漫顺势脱离他双手扶住,赫连瑜眸光冷凝:"咱们走。"
她身子一僵,蓦然回首:"等等!"
他回眸。
唯见她松了洪飞独自立于前,墙外枝叶浓郁如掌,衬着她无暇白衣,浓墨重彩的写意画一般,她垂着眸子,长而浓密的睫毛下淡淡的一点暗影,却难掩微红赧意,她别过头去:"子...子清。"
赫连瑜一诧,却是笑了,只觉天地万物失色。洪飞与返影正摸不着头绪,杜明抬手,那包袱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洪飞稳稳接住。
瞥见他眸中笑意,她一咬唇,头也不回的大步去了,
赫连瑜笑看她离去背影,一时竟是立了许久。
恰逢宫内小宴,皇帝命人设在乾坤殿的偏殿垂拱殿,有特旨而不拘常制,本无需两人出席,不知说提了一句:"冷宫的那位也叫上吧。"两人却被安排在一个微妙的位置。
众皇子王妃已至,见面只是寒暄,只听内侍颂号,众人分立殿厅两侧,才见皇上与皇后并肩入殿,身后妃嫔数名,众人拜,皇帝喊起,众人再拜,方才落座。
皇帝身着紫云白鹤的明黄底窄袍,却是燕居常服,面色和善,目光犀利洞察,在众人中一扫,看到赫连瑜,方才显露几丝父亲般的慈祥来:"子清,坐到朕身边来。"
此时众人早已落座,何皇后在皇帝身侧,太子皇子和众嫔妃分作左右两侧,其次才是众王妃帝姬,皇帝出此一言,众皇子均是一刹,纷纷看向太子,到底是幸灾乐祸来得多,太子俊朗的面上微微一白,却并没有动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何皇后巧笑焉兮:"还不给尚书大人加个座子,愣着做什么。"
曹德亲自给他加了位子,赫连瑜面色如常,道:"谢圣恩。"
帝姬们原本坐在一处,唯见一艳丽女子频频往皇帝那方瞧去,浓密如缎的云髻簪了一朵黄色芍药,衬得一张俏脸姣如明月,四合如意洒线罗做成的短襦,下着红色石榴裙,腰间垂着双鱼吐珠的汉白玉,轻轻压住裙摆,甚是高贵艳丽。正是昭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