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元薇说过,郑欧洋的妈妈是个未婚妈妈,她是跟她的老师生下的郑欧洋。"丁洛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还真没错,郝叔叔的确是个老师,教了一辈子的书。"
"那,这么说,郑欧洋和郝俊是兄弟?"丁洛洛一脸欢欣。
"你别太乐观了。"左琛伸手捏了捏丁洛洛的鼻尖:"林阿姨可不是好欺负的,她跟我说这事儿,就是为了让我帮她请个律师,她要告郑欧洋的妈妈,故意伤人。"
"啊?她伤得严重吗?"丁洛洛个个都关心。
"脸上有指印,脖子上有抓痕,膝盖有瘀青,无伤筋动骨。"左琛一一罗列。
"那也还好。"丁洛洛松下一口气,可马上又瞪大了眼:"那个,郝叔叔,就眼睁睁看着她们冤冤相报?"
"我估计他还没'看';见呢。"左琛叉了一块芒果送到丁洛洛嘴边:"郝叔叔中风了,瘫在床上,话未出口,口水先流。如果林阿姨故意对他隐瞒,那绝对能瞒个密不透风。好了洛洛,我们就别操心别人的事了。"
丁洛洛红着脸,跟小鸡啄食似的就把那块芒果衔入了嘴。
"洛洛,你,要不要去见见我爸?"左琛到底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这顿饭他是吃得无比心安,无比舒畅,就算旁边亮着元薇和郑欧洋两盏电灯泡,就算这中间还穿插了一段不愉快的陈年旧事,可他全身的细胞仍旧在高歌。丁洛洛给了左琛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以往,从来是他四海为家,拿得起放得下,而对方流连忘返,心如刀割,可如今,他侧身穿过两间壁橱间的断墙,遇见了丁洛洛,这个貌似不堪一击的纯良小动物,这个内心聚集着无穷韧性的小战士。左琛知道,她爱自己,她思念自己,一如自己思念她,她那既闪躲又坚定的眼神,她那僵直的身躯,指尖的冰凉,还有呼吸的温度,无一不泄露出她对自己的企盼,可她就是不承认。不但不承认,她还该死的不奢望,该死的认命,她企图从他的人生中退出,不是欲擒故纵,不是欲迎还拒,而是真的默默退出。于是,左琛只好认输了,只好认栽了。这一刻,丁洛洛就坐在他的身边,因不安而忸怩,因他的改变而彷徨,这令他突然期待起来,也许,去谈一段真正的恋爱,去认认真真给一个女人幸福,并不如他本来认为的那般索然无味。至少这一刻,他的内心要远远比徜徉在百花丛中时更加丰盈。
"这么快?"丁洛洛的手指把餐巾绞得皱巴巴的:"我,我会紧张的。叔叔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那么能干,应该比较中意聪明的女孩子吧?可是,可是我除了会写故事,别的都不会。还有阿姨,她应该很漂亮,很高贵吧?她如果不喜欢我怎么办?"
"洛洛,"左琛伸出食指,拦在丁洛洛的嘴唇前,拦住了她的喋喋不休:"我妈在我出生后,就离开了。你说我爸他能干,呵呵,可是他至今也查不出我妈的下落。"
"啊,琛。"
"嘘,听我说完。洛洛,我之所以不相信婚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爸妈的婚姻并不成功。我爸他这一生唯一的困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妈会不辞而别,他本以为我妈很幸福,可结果,并不是。她离开前留下了一张纸条,说要去寻找幸福。二十几年了,也不知道她找到没有。"
"她是个勇敢的女人,不是吗?"
"洛洛,我们先不说她。我必须让你知道,我之前逃避你,就是怕我给不了你要的幸福,怕你有朝一日也会离开我。"
"不会的,"丁洛洛忘乎所以扑入左琛的怀中,也顾不得是不是大庭广众了:"你就是我要的幸福。"
左琛迎着周遭人的或注视或斜视,脸红了个通透:这个丁洛洛可真行,把小说里最令人滋生鸡皮疙瘩的场景就这么硬生生搬到了真实的人生中来,扯着他一并遭人白眼。一直以来,他左琛就是女人的幸福,不但是幸福,她们还说,他是她们的劫难,她们的刻骨铭心。然而左琛听着那诸多火辣辣的字句,甚至也配合上拥抱和爱抚,他都没有如此时这般悸动过。此时,丁洛洛勾着他的脖子,弥漫着薄荷味的秀发搔在他的耳边,他竟然该死的脸红了。于是他只好在抱紧了丁洛洛的同时,也闭紧了眼睛。
所以,左琛是千真万确没有注意到由东南角射出来的两束目光,两束既尖锐又磅礴的目光。
陈莓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雇个私家侦探去打探左琛的行踪,她以为,如果在她和左琛之间,必须有一人调查另一人的话,那也应该是左琛这个金主去调查她忠贞与否的可能性更大。可今天,在左琛一系列古怪的行为,包括他对自己的反复无常,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焦虑和听从,还包括他最近两次对自己美好身体的无动于衷之后,陈莓就再也压抑不住想得到真相的欲望了。
雇个侦探的费用并不低,可左琛一贯的出手阔绰,令陈莓还付得出这笔银子。
侦探回报:"他先去了旧城区,参观一群老太太打麻将,然后他跟其中之一密谈了五分钟,再然后,他去了近郊,见了一位女人。那女人姓丁名洛洛,是个写小说的,目前正有一篇长篇在《都市文学报》上连载,题目是《你大于等于全世界》。再然后,他们二人外加丁洛洛的邻居二人,去了金象泰餐厅用餐。"
所以,陈莓也来了金象泰餐厅,坐在了东南角。
左琛还是那个左琛,斜斜地倚在椅背上,偶尔才可有可无地动一下筷子,跟他邻座那个狼吞虎咽的男人截然不同。他真的还是那个左琛,寻味地观赏着装扮得金光灿灿的泰国舞娘,双眼中偶尔会泄露出侵略或捕猎的光芒。可是,这才不大的光景,他就陶醉在一个无趣女人的怀中了。没错,陈莓认为丁洛洛无趣极了,平淡的眉眼,木讷的神情,连眨眼似乎都比别人眨得缓慢,外加单调的装扮,长衣长裤,裹得严严实实。脸红?左琛竟然就在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面前脸红了?陈莓简直要把指甲掐入到自己的皮肉中了,而那真真切切的痛感则令她不得不相信,她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