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荣是什么想法,对莫奚临而言并不重要,莫奚临早已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感情的事情,她偶尔也想给自己找点热闹的空间,陪孩子去博物馆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下班后,莫奚临去一家餐馆买了一碗馄饨,打包带走,当年和柳莺来光华镇时,两人一起吃了这家店的馄饨,问道周正,馄饨个个皮薄肉多,母女俩吃得欢快得很。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店还在,可是馄饨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圆润,味道倒是始终如一,莫奚临每次吃起来的时候,总会想起柳莺还在的时光,那时候的她,多么幸福,多么无忧无虑啊。
现在的她,竟然只是得过且过,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莫奚临提着馄饨,正准备离开,忽然餐馆的侧门被人打开,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女孩被赶了出来,穿着厨师衣服的男人怒斥道:“滚吧你这倒霉孩子,这店里没你的容身之处了!”
女孩子背对着莫奚临,背微微发抖。
厨师看到莫奚临,说道:“美女,看紧你手里的食物,小心别让这家伙给你偷走了!”
女孩面红耳赤地说道:“这是我应得的!”
厨师啐了一口,翻个白眼,关门了。
女孩转过身来,红着眼眶看莫奚临,再次说道:“这是我应得的,我没有偷别人的东西。”
这么说着的时候,女孩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莫奚临睁大眼睛,那女孩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以至于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女孩说了什么。
见莫奚临没有反应,女孩低垂着头,往别处走了。
莫奚临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如遭雷劈。
莫薇……
是莫薇吗?
那眉眼根本是和莫薇的一模一样!
莫奚临神色痛苦,等她回过神来时,那神似莫薇的女孩儿已经不知去向,她朝女孩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却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莫奚临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如果她不是莫薇,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呢。
可是,莫薇已经死了……就在她的面前,她亲眼看到的……
莫奚临跑回餐馆的后门,门板拍得当当响,厨师没好气地拉开门,“你怎么还没走?!”
莫奚临气喘吁吁,手中的馄饨都已经洒出汤汁了,可她顾不了那么多,“请问……请问刚才那个女孩儿叫什么?”
厨师皱眉道,“店里的人都叫她小清,真实名字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一个没爹没妈倒霉孩子,谁在乎她叫什么啊。”
莫奚临抓住了信息点,按照厨师的意思,那孩子应该时常来这个餐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早晚会再次碰见她。
“我说,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厨师不耐烦了。
莫奚临道:“我、我想知道,她一般什么时候来店里?”
厨师眯起眼睛,“你找她做什么?”
“我……”
“算了算了,这也不关我的事儿。”厨师道,“她已经被辞退了,来不来我也不知道,你要实在想等她,就在这儿守株待兔呗。”
说完,厨师打算关上门,不与莫奚临再做纠缠。
莫奚临道:“等等。”
厨师很不耐烦,“还有什么事儿?我还得去做菜呢!”
莫奚临拿出几张钞票,塞到厨师的手中,接着抽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上自己的联系方式,“这位大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见见那个孩子,如果她再次出现的话,麻烦您帮我留她一会儿,知会我一声行么?”
厨师漫不经心地数了数手中的钱,表情缓和了许多,“好说,她来了,我一定通知你。现在你还是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好的好的,那就拜托您了。”
“行了。”厨师一挥手,利落地关上门。
……
周末早上十点。
莫奚临等在路口,一辆宝马X6徐徐在路边停下,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俊帅的男人,后座一个小男孩徐徐降下车窗,兴奋道:“莫老师!”
莫奚临微微一笑,“文文。”
肖文高兴得就差在车里手舞足蹈起来,肖荣拉开车门,微笑着说道:“莫老师,上车吧。”
莫奚临和肖文坐在后座,肖文捧着一本关于恐龙的科普书籍,看得津津有味,莫奚临引经据典给他讲故事,好好的一个科幻内容让她讲得别有一番风味,连肖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到肖荣的笑声,莫奚临有些窘迫,肖荣细心道:“莫老师一肚子墨水,有你的教导,文文以后也不至于变成和我一样的莽夫。”
莫奚临不以为然,“肖先生可不是莽夫。”
能做刑警,而且是刑警中队的队长,哪里能是什么莽夫。
到了博物馆,两个大人陪着肖文在馆里四处参观,小孩子对什么都感到新奇不已,一会儿指着这个问,一会儿指着那个问,莫奚临的嘴几乎都没有闲下来过,全给肖文做名词解释去了。
也不知道肖荣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再回来时,他手中拿了一杯牛奶和两杯星巴克的咖啡,牛奶给了肖文,咖啡分了一杯给莫奚临。
“莫老师辛苦你了,这孩子问题比十万个为什么还多,害得你一直说。”
“小孩子的天性就是爱玩爱问,问得多,才能学得多。”
肖荣笑了笑。
莫奚临喝了一口咖啡,干渴的喉咙终于得到滋润,实在是舒服。
肖文站在一个剑齿龙的展架前,“爸爸,我要拍照。”
肖荣道:“博物馆不许拍照。”
肖文委屈地嘟着嘴。
肖荣好笑地捏了捏他软嫩的脸颊,“看看就好,听话。”
“好吧。”
莫奚临神思飘到很远的过去,这对父子的互动让她想起了大约二十年前,莫宏和柳莺也带着她去了博物馆,她想要照相,莫宏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说:“傻孩子,博物馆是不能拍照的,喜欢你就记在心里。”
那时,她也是委屈的,也像肖文一样,听话地只看看。
“莫老师?”
“……”
“莫老师?”
“……啊?”
肖荣道:“已经到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啊,好的。”
“刚刚是想起什么往事了吗?”
三人也差不多参观完了,随着人流往门口走去。
肖荣只是轻松地提起这个问题,好像不过是随口一问,莫奚临心中感到轻松几分,“小时候,我和父母去博物馆的时候,也和文文一样,想拍照,可是不能拍。”
“其实我也想。”
“啊?”
“如果可以拍照的话,我想把你拍进去,这样就可以证明你来过。”
莫奚临眨眨眼,有些茫然。
我来过?
来过博物馆吗?
肖荣却不再解释,征求了莫奚临的意见后,订了一个餐厅。
生意红火的意式餐厅座无虚席,肖荣神通广大,进门就由经理引着去了一个清雅的小包间。
经理出去后,肖荣道:“这个餐厅的主人是我的好友,借他的光,每次来都能有特殊待遇。”
肖荣眨了眨眼,看着有些调皮。
莫奚临笑了笑,文文喝着果汁,也笑了。
“莫老师笑起来好好看,文文以后也要找好看的女朋友。”
肖荣:“……”
莫奚临:“……”
肖荣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自己宝贝儿子的小脑袋,“一天天的,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毛还没长齐呢,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
肖文不服气,“我这叫高瞻远瞩!”
莫奚临笑道:“文文的知识储备很不错。”
肖荣叹气,“这孩子顽皮的时候真的让人头疼,可一旦看起书来,又比谁都认真,什么都诱惑不了它。”
“这样挺好,孩子就是要静下心来看书才好。”
“好是好,就希望他能保持下去,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饭吃到中途,莫奚临接到了厨师的电话,她猛地站起来,交谈两句后,脸上的神色是又激动又要努力保持冷静。
肖荣道:“出什么事情了?”
多年来做刑警的职业病就是看到人焦急,就会心生警惕。
莫奚临道:“我突然有点急事,可能不能陪文文——”
“没关系,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吧。”
莫奚临摇了摇头,“我打车过去就好,你们继续用餐,就不耽误你们了。”
肖荣看着自己嘴里还含着一片青菜,目光茫然的儿子,“你路上小心些,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莫奚临点点头,匆匆离开。
肖文放下刀叉,哼哼道:“爸爸,莫老师去哪里啊。”
“莫奚临去处理一些事情,我们只能下次再和莫老师一起吃饭了。”
肖文委屈道:“莫老师就走了。”
“乖,吃饭。”
“文文不想吃了。”
肖荣:“……”
“文文想和莫老师一起吃饭。”
“哦,那文文不要爸爸了吗?”
肖文更委屈了,“文文也喜欢爸爸。”
也——
肖荣心想,自己在肖文的心中竟然已经沦落到用“也”来表达感情了吗?
“好了,过两天你又看见莫老师了,很快的。”
肖文抬起头,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让肖荣大跌眼镜,肖文天真地问道:“爸爸,你什么时候把莫老师娶回家啊,我想天天看见莫老师。”
肖荣:“……”
什么是人小鬼大?这就是了!
……
莫奚临赶到餐馆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在餐馆的侧门,围了一圈的人,不时听到一声声的叫骂和闷哼的声音,莫奚临匆忙拨开人群,只见小清躺在地上,双手护着头部,而一个瘦弱似竹竿的男人正毫不留情地踹打着她。
那男人是餐馆的老板,他叫嚣着:“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这野孩子三番两次跑我店里偷吃的!都把她辞退了,她还不死心!你们可得小心些,别放她进了屋子,不然指不定给你们偷走了啥东西!”
小清声音微弱,却坚定,“我没有……”
男人手里晃荡着一袋锅盔,“没有?那这是什么?你给钱了吗?!”
说着,又要一脚踹上去,忽然一股力道从旁边冲来,将他推到一边。
莫奚临将小清拉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转身看着那男人,“多少钱,我给。”
小清道:“我没有偷!”
莫奚临小声道:“我知道。”
小清:“……”
男人将手中的锅盔扔向莫奚临,莫奚临抬手打掉,男人道:“你谁啊你,那么爱逞风头?”
莫奚临掏出两百块,“够了吗?”
男人冷哼,“你打发叫花子啊。”
莫奚临冷笑,“只有叫花子会嫌弃两百块不够用。”
男人:“你——”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嗤笑。
想来,这个男人难看的嘴脸也不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现了,没想到店里东西的味道不错,背后居然是这么个老板。莫奚临甚至感到有些恶心。
男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愤愤地拿过两百块,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细小的眼睛用力睁大了等着小清,“臭丫头,再让我逮着你一次,一定要你好看。”
小清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
清净的人民花园里,一条寂静的长廊上。
莫奚临手里拿着药膏,给小清处理伤口,那男人出手毫不留情,小清的腹部和头部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伤害,额头上几个地方破了皮,让莫奚临一阵心疼。
小清的脸像极了莫薇,恍惚间,莫奚临以为自己面前的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莫薇。
小清道:“你为什么帮我?”
莫奚临道:“除了我,还有谁会帮你?”
小清咬着牙,冷哼,“我才不要谁的帮助,就是被打死了,那也是我自己没本事,活该的。”
莫奚临蹙眉,“谁教你的这个歪理?”
“歪理?”小清眼眶微红,“我8岁的时候就被赶出来了,如果不是认死了这个道理,我早就死在外面了。”
莫奚临心中一动,“他为什么说你偷东西?”
小清怒目圆睁,“我没有偷!明明是他雇佣了我,可是却不给我工钱,每天还给我吃馊了饭菜,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自己应得的东西!”
莫奚临看着眼前不满十四岁的孩子,心中酸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