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屿随着傅淮去见家长的那日,天气很好,傅淮抱着周云婵往车库走去,周云婵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一会儿把玩他的头发,一会儿捏捏他的鼻子,玩得不亦乐乎,傅淮满眼宠溺。
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周珩屿,三人怎么看都是幸福美满的一家。
时隔八年,再见到苏柯时,周珩屿只觉得岁月对这个女人实在是留情,数年过去,苏柯一如她记忆中的那般动人,而傅恒夜也依然丰神俊朗。
本以为傅淮是最像傅恒夜的人,然而在看到傅准的那一刻,周珩屿才知道什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傅淮是骨子里的冷傲像极了傅恒夜,而傅准,是长得极像。
傅淮尚且在读大学,是个很绅士的男生,对周珩屿微微点头,“你好,我是傅准。”
“你好。”
苏柯很喜欢周云婵,陪着她玩儿了好半天,傅唯拿出自己准备的玩偶礼物送给周云婵,周云婵喜欢得舍不得放手。
周云婵不太敢靠近傅恒夜,大概是他太冷了。
苏柯招了招手,示意周珩屿到她身边去。
“夫人。”周珩屿道。
苏柯佯怒道:“还叫夫人?”
周珩屿:“……”
周珩屿道:“妈。”
苏柯微微一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怎么变。”
周珩屿坐在苏柯身边。
傅唯道:“妈,你们以前认识?”
“当然,当初你哥追人家追得要死要活的,我能不知道?”
傅唯一脑门问号,“我怎么不知道?”
“你那时候才多大?”
“等等——我好像有点印象。”傅唯努力回忆,“嫂子,你不会就是当初让我哥带回家的那个女生吧?可你们长得不一样啊。”
周珩屿:“……”
苏柯道:“不知道就别胡说。”
“故弄玄虚做什么呀,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傅唯委屈道,“嫂子又不爱说话,当初哥哥带回来的女生也不爱说话,我就以为是一个人。而且那个女生是哥哥唯一带回家的,我以为他是认真的呢。”
苏柯:“……”
傅恒夜忽然道:“傅唯。”
傅唯一抖,最怕被傅恒夜连名带姓地叫了,“啊,爸?”
傅恒夜道:“过来陪我下棋。”
傅唯不愿意,又不敢忤逆他,只能苦哈哈地挪到他那儿去。
“爸,你老是跟我这个毛头丫头斗什么呀,让大哥来呀,他那么厉害。”
“我懒得看他。”
傅唯:“……”
傅淮:“……”
……
苏柯拍了拍周珩屿的手,便站了起来,去了前院。周珩屿跟着出去。
前院花红柳绿,是个小花园。
苏柯道:“这些年,过得好吗?”
周珩屿道:“挺好的。”
“小婵那孩子,很乖巧,这么可爱的孩子,值得去看看更宽广的天地。你放心,她会好起来的。”
“我不会让她离开我。”
“这些年,她给了你很大的力量吧,看得出来,你很爱她。”
“是。”
不知道是不是苏柯身上莫名的亲近之感,周珩屿话多了一些,“我在最难熬的日子里遇见了她,那时候她被人遗弃在垃圾箱旁,几乎快要死掉了,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却鬼使神差地把那孩子带回了家。”
“日子很苦,可是一想到那孩子还等着我喂养,我没有不坚持下去的道理。”
苏柯道:“可否冒昧地问一句,当年为何离开?”
周珩屿:“……”
“不说也没有关系,毕竟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苏柯道,“你也看到了,阿淮现在的样子,和过去大相径庭,我想部分原因你也是知道的。当初你的离开带给他很大的打击,我说这样的话不是要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我希望你知道——”
“他很爱你。”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我想他会一直爱你。”
周珩屿道:“您觉得……我值得吗?”
苏柯一愣。
周珩屿轻声道:“您的孩子很优秀,而我是个孤僻又自私的人,我不值得他无微不至的关心,直到现在,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所以这才是你离开的真正原因?”
“只是部分。”周珩屿道,“我完成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便不想再呆在那个城市。我很爱我的母亲,所以我回到了她成长的城市。”
苏柯苦笑,“你放弃了学业和前途。”
“那时候,没有人比我的母亲重要。”
“那现在呢?”苏柯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小婵,还是小婵和阿淮。”
周珩屿笑了笑,“他不相信我。”
“不相信你什么?”
不相信我喜欢他,不相信我不会离开他。
苏柯道:“老实说,我很懂你的感受。”
“我和阿淮的父亲,也就是阿夜,当初如何相识相爱的,想必你应该知道?”
周珩屿点点头。
“是的,一开始的时候,阿夜比阿淮更强势,他逼着我剥离了身边的羁绊,只能依赖他一人,我惶恐不安,又惊又气,直到现在,他也不觉得自己当初的手段有多么不公平。在有权势的人眼里,只有结果,而没有经过。”
“我挣脱不开他的掌控,甚至想过逃走,但是这里有我放不下的东西,他手上太多我的软肋。阿淮也有你的软肋,可他那时还没有阿夜的狠心,所以不舍得对你做什么。后来阿夜成功地彻底渗入我的生活,除了最初的强硬,后来的他都温柔得像变了一个人,像我这样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过疼爱的人,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攻陷了。”
“我和阿夜在一起,被质疑的最大问题,便是我们的身份。他高高在上,而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用外人的话说,就是我除了这张脸能看,能唱两首歌,其他的简直不值一提。几乎没有人看好我们,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看好,可是阿夜却很坚定。”
“不管外界如何非议,他永远紧紧拉着我的手,在我自己都在质疑我们的时候,他骂醒了我。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喜欢我什么,却是非我不可,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说到这儿,苏柯淡淡地笑了。
“你知道的,我的家庭不完美,我父亲的事情已经被媒体传遍了,从小我就生活在胆战心惊的环境下,我的母亲——”苏柯顿了顿,“我的母亲不懂得爱人,所以我没有体会到母爱,他说他会把我所有缺失的爱都双倍补偿给我,他确实做到了。现在,我们有了三个孩子,我终于体会到一个完美家庭带来的幸福感。”
“对了,其实,我能继续唱歌,也是拜他所赐。”
“如果没有遇见他,现在的我,可能只是个偷偷摸摸唱歌的上班族,找了个老实人家的男人结婚生子,平平静静地过一生。”
“一开始,我恨他的突然闯入,但现在,我想他是上天给我的恩许,只是他太好了,我有些畏惧。”
周珩屿道:“您——”
苏柯打断她,“其实你和我很像,经历过家庭的挫折,经历了同样强势的男人,前者我们无法改变,那么对于后者,为何不试着相信自己,去爱一场呢?”
“身份的鸿沟并不是不可逾越的,小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是配得上阿淮的。”
……
从傅家出来时,夜已深,周云婵已经睡着了,乖乖地趴在傅淮的肩头。
傅淮将周云婵放在车后座,并架起护围,周珩屿坐在副驾驶座上,若有所思。
傅淮驱车离开。
“傅淮。”
“嗯?”
“你喜欢我什么?”
傅淮手一抖,车差点开到对面车道,好险稳住了。
“问这个干什么?”
周珩屿道:“今天夫人……”
“叫妈。”
“……今天,妈跟我谈了很多话。”
“嗯。”傅淮道,“说什么了?”
“她当年也问了爸这个问题,所以我想问问。”
“为什么要告诉你?”
周珩屿:“……”
“等你喜欢上我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
“周珩屿,你别想再从我身上占到一分便宜。”
现在的傅淮——
真的一点都不可爱啊。
……
周云婵的手术安排在五天后。
见过专家后,周珩屿的心放下了一些,接受了他们的建议,进行换心手术。这些日子周云婵要呆在医院调养身体,随时观测指标,周珩屿便抱着笔记本到医院照顾她。
回到H市后,她被一家杂志社相中,成了签约作家,平时在家写稿,按时交稿即成,稿费很丰厚,周珩屿很满意。
这日,周珩屿正和傅淮通电话。
“妈妈,我想小灰灰了。”
周珩屿挂了电话,怜爱地摸摸她的小脑袋,“小婵乖,小灰灰不能来这里,等你病好了,我们回去和小灰灰玩儿,好不好?”
“可是我的病什么时候好呀。”
“很快的,小婵乖。”
周云婵只能继续看平板里的动画片,眼泪汪汪的,周珩屿心疼极了,却也无可奈何。
半个小时后。
傅淮的视频通话过来了。
周珩屿打开时,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小婵你看,小灰灰。”
周珩屿将手机拿给周云婵看,手机屏幕上,傅淮正抱着小灰灰对着镜头,“小婵,小灰灰不能到医院看你,但是一直很想念你,你要快点好起来。”
周云婵破涕为笑,重重点头。
总算阴转晴了。
周珩屿到阳台打电话。
“今天公司忙吗?”
“忙。”
“那你——”
“那小丫头一哭,你得难受死。”傅淮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什么时候我的份量能比得上她了,你再感动。”
周珩屿:“……”
傅淮挂了电话,转身看到何兆抽动的脸。
傅淮道:“有意见?”
何兆摇了摇头,“张董已经在会议室了。”
傅淮不疾不徐地上了车,又恢复那副冷面阎王的模样。何兆不敢多言,开车。
……
周云婵手术那日,苏柯也来了,现在她虽退出了歌唱界,但被人认出来时仍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医院的走廊险些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柯道:“各位,我的孙女马上要进手术室了,请大家理解理解我这个做奶奶的心情,这次留我一个私人空间,可以吗?”
周珩屿在病房内亲了亲周云婵的额头,“宝贝,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和小灰灰玩耍。”
周云婵眨巴眨眼眼睛,“妈妈,我会没事的,对吗?”
“你会没事的。”
“我好怕。”
“不怕,大家都在这儿陪着你呢。”
最后,苏柯的粉丝们还是被傅恒夜派人轰走的,苏柯道:“抱歉,我似乎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珩屿摇了摇头。
周云婵道:“奶奶,我想吃你做的蛋糕。”
苏柯怜爱地吻了吻小孩儿的额头,“好,等你好起来,想吃多少,奶奶给你做多少。”
……
最后周云婵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突然大声哭着叫妈妈,周珩屿忍不住上前去,手术室的大门已经关上,隔绝了一切声响。
傅淮抱着周珩屿,“没事的,没事的。”
周珩屿第一次露出脆弱不堪的表情。
傅淮心疼不已,扶着她坐在椅子上,傅准买了一份吃的,“嫂子,吃些东西垫垫胃,手术还得等几个小时,吃了东西才有力气等。”
周珩屿接过,“谢谢。”
她从昨晚开始就没有睡着,因为担心周云婵的手术而全称精神紧绷,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进过一滴油水。
傅恒夜带着苏柯先走了,苏柯在这里带着只会引起骚动,傅恒夜不会留她一个人在外面。
傅准和傅唯坐在对侧。
傅唯道:“嫂子,你别担心,小婵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周珩屿笑容虚弱,“她会没事的。”
傅淮揽着她的肩膀,笑了笑,“白痴,我专程从国外请来的专家不是白请的,要是治不好小婵,我让他出不了中国。”
傅唯翻了个白眼,“哥,你可以别这么暴发户吗?”
傅淮瞪她。
傅唯趴在傅准的肩头,装聋作哑。
手术要持续八个小时,周珩屿的神经全程紧绷,连嘴里吃着什么都不知道。傅淮看着周珩屿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