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后,六个少年少女坐在大石头上,一起看着星空发呆。很多年后周珩屿想起来这一刻,或许就是心动的那一刻。
傅淮身上有股挥散不去的烧烤味,周珩屿吃的烧烤几乎都是傅淮烤出来的,第一次烤出来,他烤得比许文还糊,周珩屿吃了一口就眉头深锁,傅淮夺过去尝了尝,干脆利落地把周珩屿手中的烧烤都席卷进了垃圾桶,接着又烤了三四次,一次比一次好,到后来已经媲美烧烤达人姜末,可惜周珩屿的肚子已经被他填满了。
周珩屿想起宋鸢的话,傅淮喜欢一个人,会把她捧在手心疼。
她对感情的知觉过于迟钝,从未体会到傅淮将她捧在手心疼的感觉,可是在今晚,她似乎体会到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傅大少爷,为了她,去烤烧烤,烤得糊了,就一遍遍地烤,直到能烤到可口,身上沾满了烧烤的烟熏气息也无所谓。
或许,他对她,是有几分真心的吧。
可是——
越是这样,周珩屿越想逃开。
她不想和傅淮有任何深刻的羁绊,这是她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的。
即便是以滑稽的理由答应了傅淮的追求,她的心也从未为他打开过。有时认真想起来,她和傅淮的关系是一个不停地追赶,一个不停地超前跑,追赶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才会感到疲累,然后停下来呢?
“怎么一直看着我发呆?”
脸颊被人亲昵地揪了揪,周珩屿回过神来,发现傅淮正深深地看着自己,傅淮长相像足了傅恒夜,是充满英气的俊帅,这样的男生即便没有家庭背景的加持,也是走在路上就会吸引一群小女生的。
周珩屿打掉他的手,宋鸢正看着他们。
傅淮凑近她耳边,轻轻说道:“这已经是你第几次看着我发呆了?还说对我没感觉?”
周珩屿:“……”
姜末道:“宋鸢,你喜欢哪颗星星,我给你摘下来吧。”
宋鸢道:“你有病就去医院。”
姜末:“……”
许文噗嗤地笑出声,姜末恨恨地瞪他,许文道:“实不相瞒,我觉得宋鸢说的对,你应该去治治。”
“治你妹。”
“我没有妹妹。”许文道,“不过从某方面来说,宋鸢是我的表妹。”
宋鸢:“……”
姜末:“……”
余乐乐道:“许文你看,那颗星星好亮。”
许文转头,看着余乐乐,少女仰着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天上的一颗星,许文抬头,道:“那是天狼星。”
“咦,你怎么知道?”
“我喜欢天文学的书。”
“你喜欢天文学吗?”
“喜欢。”
“好巧,我也喜欢。”余乐乐道。
许文道:“是吗,改天我带上天文望远镜,咱们去找个好地方近距离的观察一番?”
“好啊好啊。”
姜末干瘪瘪道:“余乐乐,你矜持点,大晚上和男生独处很危险的,尤其是和许文。”
许文道:“你似乎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姜末:“呵。”
这边插科打诨,那边安静如鸡。
傅淮有点想亲亲周珩屿,她呆呆地看着星空的模样实在是很招人,奈何姜末那混蛋叽叽喳喳个没完,许文又和余乐乐眉来眼去,傅淮表示心里很烦躁。
“你喜欢哪颗星星?”傅淮道。
宋鸢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傅淮道:“没问你。”
宋鸢冷笑,“这种蠢问题,我也不会回答。”
傅淮:“……”
很蠢吗?
他等了一分钟,没有听到周珩屿的回答,他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周珩屿却忽然指着离月亮最近的那颗星,星辰暗淡,周珩屿却相中了。
“啊,那是——”傅淮决定装个逼。
周珩屿看着他。
傅淮想了想道,“许文,那是什么星?”他指着那颗星,“月亮边上,最淡的那颗。”
许文看了看,道:“似乎是冥王星。”
“哦。”傅淮对周珩屿道,“是冥王星。”
周珩屿:“……”
“你喜欢天文学吗?”傅淮又问道。
周珩屿静了半天,忽然道:“傅淮,你安静好吗?”
瞬间,姜末的笑声也跟着停止了,四下静谧无声,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声音。姜末安静了三秒,又爆发出更张狂的笑声,傅淮跳下石头,抓着他就是一顿海扁。
姜末捂着脑袋哀嚎,“是周珩屿说你,又不是我,干嘛打我!”
许文同情地看着被揍在地上乱滚的姜末,傅淮总算找到了出气口,下手十分不客气,姜末的惨叫声在山间回荡,尤其可怖。
十分钟后,傅淮和姜末都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
在他们闹腾的时候,周珩屿眼皮都不眨一下。
许文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了吧。”
已经十一点半了,早已经过了学校宿舍的门禁时间,然而这个门禁对于傅淮而言就是个摆设,有他在,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受到任何惩罚。
回去的时候,是许文开的车,姜末大概是被傅淮揍得累了,在后座谁得东倒西歪,当他的脑袋搁在周珩屿肩膀上时,周珩屿还没有推开他,傅淮就已经把他打醒了。
姜末简直委屈得想哭。
两个兄弟,一个有了女朋友,可以光明正大卿卿我我,一个一只脚已经步入了恋爱的殿堂,只有他,苦哈哈地跟在宋鸢后面追,人家根本不鸟他。偏偏他的兄弟们不呵护他就算了,还三番五次无情地打击他,对他冷嘲热讽。
真是好兄弟。
十二点时,车子驶进了望江中学的校园,徐徐停在女生宿舍楼下。
宿管阿姨:“……”
三个男生和三个女生从车上下来,真真是俊男美女,其中两个男女简直是深夜常客了。
傅淮冲宿管阿姨点点头,“老师,晚上好。”
宿管阿姨道:“傅淮,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天还没亮。”
“行了,赶紧进来吧。”
宋鸢的宿舍在另一栋楼,她挥手作别,余乐乐挽着周珩屿的手,心情很是愉快,上楼梯时都快蹦起来。
“呐,珩屿,你觉得许文怎么样?”余乐乐语气轻快地问。
“挺好。”
“你觉得他哪里好?”
周珩屿:“……”
周珩屿道:“都挺好。”
余乐乐瘪着嘴,“你这样太笼统了,一点都不真诚。”
周珩屿叹了口气,徐徐道:“他很聪明,会照顾人善解人意,似乎也会点幽默。”
余乐乐笑容灿烂,“原来他这么好呀。”
周珩屿:“……”
他不好,你也不会喜欢他了。看样子,余乐乐和许文是要在一起的节奏了?
两人回到寝室,其他两位室友已经睡了,轻手轻脚地简单收拾后,两人也上床睡觉。晚上余乐乐睡觉后,发出了嘿嘿嘿的愉快笑声。
周珩屿:“……”
第二天一早,张琳控诉道:“余乐乐,你昨晚做什么梦了?”
余乐乐:“啊?”
“你知不知道你笑得有多吓人,我被你吓醒之后,好不容易要睡着了,你又开始笑,嘴里还说着什么‘好啊’‘我愿意’之类的话。”张琳顶着两个黑眼圈,“你梦到别人跟你求婚了?”
余乐乐大囧,“才没有!”
周珩屿刚背上书包,就被余乐乐大力拉了出去,周珩屿险些摔倒,余乐乐脸上还有娇羞的红晕。
两人走在长长的宿舍走廊里,余乐乐轻声道:“我昨晚,笑得很恐怖?”
周珩屿点了点头。
“你也听见了?”
周珩屿:“……”
“不是吧,我有没有说其他奇怪的话?”
“比如说?”
“比、比如说,喊了谁的名字?”余乐乐不敢直视好友的眼睛,模样相当扭捏。
周珩屿仔细思考一阵,道:“好像有。”
余乐乐大惊,“是、是谁?”
“是——”周珩屿话语一顿,看着前方的人。
是罗陨、雷贵芝和曾启玉三人,她们正从宿舍出来。
余乐乐也看到了,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而那三人见到周珩屿,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灰溜溜地跑了。
余乐乐道:“现在她们跟人人喊打的老鼠也没两样了,不过都是活该,这都是她们自己造成的。”
那场风波后,周珩屿因为爷爷的事情,有十来天没有到学校,所以对于后来罗陨三人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境遇,她一点都不知道,回来后,余乐乐没有提起她们,怕周珩屿感到厌烦,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周珩屿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几分,那三人现在的境况大约是很不好的。
现在罗陨三人在高一年级的另外某个班里,大约是听闻了一班的事情,所以班上的男生女生们都不怎么和她们说话,坐在她们附近的人都拿嫌恶的眼神看着她们,就连现在的寝室也是不知道听了谁的命令,给她们单独隔离出来一间。在一个讲究权势的私立学校里,一旦有人被权势顶端的人厌恶,那么她们很快就会遭到整个学校的厌弃,罗陨三人间接得罪了傅淮,所以现在的她们,无论走到哪里遭受的都是嫌恶的白眼。
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不离开?
周珩屿没有菩萨心肠,但也没有想过要如何报复那三人,只要彼此不要再招惹,一切也就过去了。所以得知她们现在的可怜遭遇后,周珩屿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是以平常心来说,如果是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一般会选择逃离这个环境吧?
“听说她们想转学来着,学校不让。”吃早饭时,余乐乐淡淡道,那三人在一个角落里安静吃饭,几乎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望江啊,要转学什么的,没有那么轻巧。领导们不在乎学生在这里遭受着什么,但是他们知道那三个人曾经做过什么事情,说白了,领导们也觉得丢脸,所以不会轻易放人,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嘛。”
周珩屿有些理解不能。
“这么说吧,能进望江的人,一种是像你和甄子怀这样,成绩和特长优异到让望江主动纳贤;一种就是我们这种,成绩不是很好,但是也算稳妥,家里有点小钱小权的。望江的师资资源是许多公立学校都望尘莫及的,能进来这里的人,谁都会感到骄傲。”余乐乐解释道,“可是如果在学业没有完成的情况下,主动从望江转学出去,那别人一定会奇怪啊,一定会追问理由的,她们的理由要么是编制谎言诋毁望江,要么就是说出实情,这两种情况都是望江嗤之以鼻的,所以把她们关在学校里是最稳妥的办法。”
周珩屿却不以为然。
望江的校园丑闻不止这一桩,有势力的地方必然有纷争,罗陨三人走不了,只能说是有人从中作梗了。
这么想着,傅淮等人便从跟前走过。
三人端着空餐盘,看样子是已经吃完早饭了。
余乐乐对上许文温柔的视线时,不由自主地娇羞地低下了头。
周珩屿:“……”
傅淮道:“你吃这么少?”
周珩屿只吃了两个包子和一杯现磨豆浆。
周珩屿道:“够了。”
傅淮没再说什么,“我先去教室了。”
“嗯。”
余乐乐挥了挥手,“拜拜,待会儿见。”
许文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余乐乐一愣,随即扯出餐巾纸,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上面果然有两个油渍。
余乐乐:“……”
许文笑容不变,“待会儿见。”
余乐乐想哭,“珩屿,我刚刚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
“可是我吃东西沾得满嘴都是油。”
“只有两滴。”
“许文看到了诶。”
周珩屿终于抬起头,余乐乐苦哈哈地看着她,无比委屈,“我昨晚,喊的谁的名字?”
她还念着这茬。
周珩屿低下头,喝完了豆浆。
“珩屿,你说呀。”
“许文。”
余乐乐的表情更苦逼了。
周珩屿不太能理解她这种怀春的少女心,催着她赶紧喝完她的粥,“马上早自习了,班长。”
余乐乐道:“珩屿,你真的不懂我的心。”
“不懂。”
“你和傅淮在一起,都没有在意这些吗?”
“哪些?”
“就是自己的形象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