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夜昕点头,示意她进去。
却忽略了,她手中那柄长剑。
所以,当含玉带着一丝狠毒的笑意步出门外时,他很惊讶,为何含玉的表情会是如此,待看到她跨出院外之际,地上有几滴血迹,这才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他看到那位姑娘的左脸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长长的疤痕,一直延伸至她光洁的脖颈,鲜血依旧在不断的往外冒着,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平静不已。
"姑娘,你不要乱动,我去摘草药来,一定不会让你留下疤痕。"他慌了,心疼的上前扶住她,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不用了,就让这条疤痕留着吧,我欠你的太多了,而我确实也不适合再住在这里。"她镇定自若的说道,"我知道你的医术高明,能起死回生,但我实在不想再麻烦你,"
迟夜昕拉住她纤长的手:"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如果你觉得你一定要在脸上留下这道疤痕,我不会勉强你,我只是要告诉你,即使是这样,即使你的脸上有着这道伤痕,我也依然不会改变对你的爱意,我迟夜昕这一辈子,也不会放弃对你的爱。"
她眼角,有着晶莹剔透的泪光闪烁,为何在听见这样的誓言之时,她心内所有的酸楚,又一齐涌了上来?
失忆之前,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留下来的,只是满腔的失落与痛楚?
"迟公子,何苦呢?我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我的过去,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接受你的,希望你能正视你的感情,去接受你的师妹吧,她会这样对我,也只是因为爱得深切,所以才对我恨的浓烈。"
她再一次劝说道。
迟夜昕有些茫然无措,他不清楚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照顾了她六年的时间,虽然他们之间的交流,仅仅止于打招呼,可是她的恬静,她的唯美,她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都已经慢慢的倾注进他的内心,他又如何可以将她忘却,去接受原本便能当她是亲人的含玉呢?
"这些话我只在今天,在这里说一次,我迟夜昕这一生,都会爱你,不论你从前是什么人,不论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对你的爱意,永远也不会改变。"
他清晰的,一字一句的,对着她的背影,大声说道。
明显的能看到她的身形一僵,但她依然,坚决的离开了他的视线。
岳芊雪站在雪山之巅,回想着,这十多年来,所发生的一切,恍若隔世,历经这么多,悦悦也已经嫁做他人妇,生下了可爱的熠宝宝,她真的,再无任何牵挂了,上官大哥,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她生活得很好,很好,她的夫君,视她为这世上唯一的珍宝,你看见了吗?
身后有个人影,缓缓走来,随之而至的,还有一股儒雅的清香。
"有心事?"
迟夜昕倾长的身影,立至她的身侧,他的眸子深长幽远的带着浓烈的爱意,十多年了,一直默默的守护着她,虽然这期间也曾失去她的音讯,幸好,他又将她找回来了。
岳芊雪浅笑"只是突然记起了从前的事情。"
那些伤痛,如今已经在她心里结成了疤痕,却无法刮下来,因为,那会将她的皮肉随之一块掀起,永远也无法愈合。
"我并不是不恨,在我心里,我恨不得将当年那个刽子手撕成一片一片,可是将这样的恨意延续至我们的下一代,并且还将悦悦也牵扯进去,我真的不愿意,也不能容许她这样做。"她轻声的说道,语气之中,有着前所未有疲惫,"她或许仍然不肯原谅我,觉得我是个懦弱的人,觉得我是个冷情的女人,只愿意苟且残喘的活在这个世上。"
迟夜昕伸出手,轻轻的握住她的柔荑,"她与你,几乎是一体的,我相信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有着和你一样一颗善良宽容的心,只是她将这样的善良给深深的隐藏起来,被恨意折磨成现在的样子,她一定也很痛苦。"
岳芊雪微微挣扎了一番,见他没有要放手的意思,脸颊顿时绯色一片。
"迟公子,请不要这样。"
她迟疑着,终于抽回自己的双手。
"都过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仍然不明白我的心意?"迟夜昕这一次,并不像以往那般,默默的退开,而是选择了直面问题。
是啊,他守了十多年,如今,他真的很想真切的听到一个答案。
"你对我,并不是没有一点感情,至少,你并不讨厌我,对吗?"迟夜昕朝她靠近一些,柔声说道:"你的心里,究竟是在顾及什么?是含玉吗?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她,照顾她的下半生,当她是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妹妹一般的疼爱,但是这样的疼爱绝对不能让我去娶她,我这一生,唯一想娶回家的女人,便只有你啊。"
她轻咬着下唇,摇头。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你诚实的回答我,你爱我吗?"迟夜昕有些挫败的问道,"难道说我们共同经历的这些种种,都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心意吗?我愿意等,哪怕等到你白发苍苍我也愿意这样等下去,因为除了你,我也找不到能让我心动的女子。"
她被这番话深深的震撼到,朝后小退了一步,半晌,话到唇边,只吐出这样一句话:"我是上官夫人。"
眼角,涌上深切的酸涩。
他太完美,太优秀,岂能是她这残花败柳能够与之相配的?
"我相信他若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他一定愿意看到你幸福快乐的活着,而不是终日沉浸于往日的悲痛之中。"迟夜昕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
他最终还是敌不过那个已逝去十多年的上官飞云,他所做的一这切所有努力,在她看来,仍然敌不过上官夫人那四个字。
他迟夜昕这一生,当真不能拥有他所心爱的女人吗?
一个清瘦的身影,默默的退至一侧,眼里,也满是悲痛。
岳芊雪回到房内,匆匆收拾着几件简朴的衣衫,她感觉自己不可以再在这里住下去了,迟夜昕对她的情,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她无法做出回应,如果她一直住在这里,只会让他认为他仍有希望,她却给不了他想得到的,与其这样,不如她趁早离开,或许,他仍然能找到他的幸福。
"你要离开吗?"
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是含玉。
岳芊雪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去,朝她轻轻点头:"你的身体好些了吧?"
含玉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这段时间,多亏你与师哥一直悉心照料我,才让我没有落下病根。"
"那就好,迟公子是个好大夫,他绝不会让你有事的。"她喃喃的,轻声说道,真的到了这一刻,她的心,为何沉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十多年的相处,她不是木头人,当然会有感觉,只是她无法放下,也无法忘却自己的过去。她的心里一直有着一种强烈的谦卑,像迟夜昕那种宛若神人的男子,怎能是她岳芊雪可以与之相伴一生的呢?
"我看得出来,你的眼睛里面有太多的不舍,为什么不肯直面自己的心,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含玉语出惊人,岳芊雪也从未想过,这个执着的爱着迟夜昕的女子,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难道,她是因为被杨清波那个大恶之人给残害了,因此,也存有了这般的想法,才主动要放弃的吗?
见她一脸震惊的望向自己,含玉继续缓缓说道:"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是认为,我定是觉得自己是个不洁之人了,配不上师哥,所以才会这样说。"
岳芊雪顿时急忙摇头,她不希望含玉又想起那般残忍的过往来。
"无妨,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会这样说,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而是因为我看到了师哥他视你为唯一,即使我强行要他娶了我,我这一生,也不会幸福。他的心里,永远也只会住着一个叫做岳芊雪的女子,而不会有我石含玉的一席之位,倘若如果师哥他对我有一点点爱意,我也会不顾一切的与他在一起,可惜的是,他没有。"含玉这番话,颇有些启示的意味,"你的过去,师哥全部清楚,全部知道,他并没有觉得你与其不配,相反,他越发的想要珍惜你,越发的想要守护你,你实在不应该再称自己为上官夫人,上官大人去世这么多年,他一定也是希望你可以过得好,而不是永远的生活在失去他的悲痛之中。"
回想起师哥那时的眼神,满脸的沉重,含玉不觉心中一沉。
她任性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要替师哥做一些事情了。
"你真的是一个极善良的女子,当年我用剑划伤你的脸,你吭也不吭一声,如今,我落到如此下场,你不但不耻笑嘲讽,相反还照顾我,开导我,或许没有你这细心温柔的人,我不会恢复得如此之快,你与师哥,真的很相配,是我所见过,最最合适的一对。"她继续说道:"你们都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难道真的还要继续这样一直错过下去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