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五哥!"
云沁拍拍他肩,秦逍从来不曾在她身上使上坏,哪怕她伤了他的心,他都不曾骂过她一下,不管他的心,有多深,他自小待她的那份心,还是很真的。
罗成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这时,农庄外,又传来一声马啼声,有人飞身下马,以风一般的速度来到秦逍身上,递给了他一个密信丸子。
秦逍没避开,剥出里面的小纸条,一看,温和的脸色顿时一凛,那如春风似轻柔的眸光,也一寒,但见他那么轻轻一碾,那信,顿成粉末,手一松,纷纷散落到地上,钻入草丛,看不见。
换作以前,她一定会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时,他的事,就是她的事,她会直问。'
但现在,她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并不想知道,也不想参予,故,只缄默,不问。
秦逍转过了身,温笑中微带遗憾,说:
"看来,今天不能和你说话,我有点事,得去处置一下..."
"好,你去忙你的事吧!"
事情可能真的很急,秦逍没有再多作停留,带着段仁转身――他们的马就在篱笆墙外的桃林里悠哉的吃草。
白衣飘然的男子,跨过马,往她脸上流连了几眼,驱马飞奔离开。
她吐出一口气,目送,小的时候,和秦逍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温暖,很贴心,如今,却感到倍有压力,那一纸婚书,令她头疼――那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应该得到一个全心全意为他,深爱他的男子,她给不了那样的情深不俦。
自小到大,她对他的感情,一直只是亲情。
如今,她的心,只有囡囡,爱的也只有囡囡――在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能令她放开了去深爱。
她理智的想掌控好自己的人生之舵,想让自己的日子过的舒服,不受人摆布。
她没想到的是:她自认为掌握着自己的命运,事到最后,才发现命运从来被别人操纵着,所有的幸福,都是一个假相,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岁月流逝里,她就被人狠狠摆了一道,那一个个算计她的人,竟还是她最亲最近的人――
要是,刚刚,她能凑过去窥探,就会看到那封密信上写有这么一句:
"稳婆已找到,命危!"
但,就算她看到了,也不知道那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很多事,她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直等某一天,爆发!
故人庄,是座落在洛城外的一个小村落,司靖带着孩子就住这里,他们并没有选择入洛京,住到繁华的客楼。
这是她的主意。
京城地儿太过复杂,住在郊外,不太引人注目。囡囡那孩子皮,生的又美,加上滑溜的就像泥鳅,一个转眼没看住,早就跑没了,加上,胆子大的出奇,仗着学过一些三脚猫功夫,保不定就能惹出一些小麻烦来折腾人呢!
倒不是因为这里是京城,权贵多,她便怕,而是实在犯不着。
太骄纵,并不好,她从来不是那种爱显摆爱出风头的人。
洛京城外的农舍云庄,很小,她是没有来过,听司靖说的,只有七八间农屋,前有果林,后有竹园,边有小河,环境清幽,两年前买的,庄上有人在打理,干净整齐,是一处可以闲居的处所,虽比不得那华丽的庄园,倒也别有风情,可修心养性,练隐士风骨。
云中阁的买卖,这几年越做越大,挺赚钱,她从来不缺钱,顶好的庄园也有几处,银子金子哗啦啦一大把,不过,她从来不主张刻意的浪费,奢华也要有一个度。
他们都说女儿得富养,否则长大了,容易被骗。
她给囡囡的生活,尊贵时候尊贵,一呼百诺,众星拱月;简朴时候便简朴,一切生活需自理――一个女子,不仅要有自己的品味、智慧,也要懂得民生疾苦,贴近纯朴生活。
她既要活的像个小公主,也需懂得收敛,做一个稳重内敛善于藏拙的人儿,不能太娇贵,不能太轻浮――雕梁花栋间养出来的孩子,尊贵有余,灵性不足,山间农庄里的日子,那也得用心品味品味。
为了骑马方便,云沁还是让罗成去弄了素净的布裙,将头发简单的绾着,马呢,也不是那种特别名贵的,寻寻常常,这样比较不起眼――这样一副打扮,她还是美的惊人。
骑了马去云庄,要从西城,绕向东城,很久没有见囡囡,总得给那孩子带上一些礼物,云沁往热闹的集市上买东西。
洛城就像不夜城,从早到晚,永远那么热闹。
果然就如罗成所说,萧缙当真在城内城外搜索,路上时不时会看到洛城府的官差在近郊查看,一队队的,还出动了不少人,一个个往她身边走过,哪个知道她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刚刚被人掳了去的"怀王妃",倒是她生的好看,却单身骑马入城而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在西楚,少有女子骑马。少女尤是。
残霞尽西天,余辉将尽时,云沁才入城门,身后一阵踢踏踢踏的快马车传来,就连地面都被震的颤动。
她下了马,正想往最近的店铺里去,听得声音,转头看,这一眼,好坏不坏正好看到了那越出城门的萧缙,快速狂驰翻起了那淡色的衣角,面色肃然。
她急忙驱马让开,不想以云沁的身份,和这人有什么纠缠:直觉,一旦缠,就甩不掉。
她迅速的将目光移开,又巧不巧看到了叫人挠心的一幕:
五六个五到八岁的孩子,正在玩老鹰捉小鸡,一个个玩的满脸黑黑的,嘻嘻哈哈,小母鸡忽就带着一队小鸡蹦蹦跳跳的冲了出来,听到有马蹄奔腾的声音时,其中三四人反应灵活的逃开了,另两人因为失重力,踉跄着滚到了马路中间,眼见得要命丧马蹄之下...
"娃娃,小心..."
云沁一骇,娇叱一声,翻身一纵,身如穿梭之燕,掠地而飞,贴地而去,想将孩子救起。
但两孩子滚散了,她只能救下其中一人,另一个滚的太远,根本勾不着,她脸色骇白,眼见惨剧即将在眼前发生。
千钧一发之即,那飞虎一声嘶叫,前蹄站立了起来,嘎然而止,停在了孩子小小的头顶边上。
那孩子胆儿还真大,睁着大眼睛,骨碌碌的看着。
萧缙将马头调开,翻身下马,拎着孩子衣裳吊了起来,令他站稳,那冷硬的淡漠的脸孔上勾出一抹笑,隐隐约约,几乎不见,勾亮了他神情,有点"铁汉柔情"的意味儿。
这一刻,他不像怀王府遇见的那个男人,总是深的可怕。
这一刻,他挺有人情味,而且还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风带过他说过的话:
"这么调皮捣蛋,大路上能这么闹这么玩的吗?日头马上就要下山,你娘喊你回家吃饭了,走,回家啃馍馍去!别在路上玩儿了!"
"哦!吃饭去嘞!"
孩子眨眨黑白分明的眼,欢呼一声,就撒开脚跑过来,拉上同伴,跑了。
一个拥有着生死予夺大权的男人,也有这么感性的时候,就像在国寺里一样,他愿意肯出手搭救一个草民,这就是怀王的魅力所在。
云沁一怔,不觉而笑,为那孩子庆幸,白白拣了一命。
也许这么小的孩子,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小的时候曾被一个高高在上、尊贵无伦的王爷救过一命。这个王爷,也许还有可能成为以后西楚的王。
"轻功不错!"
萧缙跨过马,勒着马缰,没有走,而是驱马走到了她面前,冲她眯了一下,那眼,有打量与好奇。
她的轻功,是不错,嗯,以后,记得自己做"慕容瑶"的时候,绝对不能再乱使轻功,这种人,有着让人叹为观止的记忆力,会被穿梆的。
"这位爷,您的马技也不错!孩子得记你一辈子恩德!居然能死里逃生。唉,那小命,大呢!必有后福!"
云沁微笑的答了一句,声音甜津津的,和做慕容瑶的时候不一样。
此刻,虽一身布衣荆钗,但丝毫不显卑微,立于大路边上,从容的面对着马上之人的俯视,那水灵灵,弯弯的带着笑。
萧缙挑眉,忽然一笑,好像觉得有趣,可能是因为觉得她的胆大吧!
在西楚,一般女子咸少会与自己亲人或丈夫以外的男人说话,若是对话,便是轻言细语,带着几分矜持的,飒爽的不是没有,不太多见,而她现在是村妇的打扮,在面对一个权势薰天的王侯时,无所畏惧,的确有点不一样。
她就是不屑伪装,云沁就是云沁。在云府外,她只想做一个真实的自己。
她没有再说话,拉了自己的马,慢悠悠的往对边的而去,心下琢磨着该买一些什么好玩的东西给囡囡。
萧缙瞅了一眼,驻于马上良久,才再度一夹马腹,一行人则很快飞马而过。
他与她,各走各的路,总是在不断的寻找,不断的在错过。
最终,云沁什么也没买,囡囡的生活里什么也不缺,只缺一个父亲,这是她没办法满足她的,除此之外,她需要的是她的陪伴,而不是将她扔给别人照看。
骑马来到云庄,眼见得绕过那竹林就到了,心情变的极为的舒畅,有一种满满被填的喜悦。
那小小的人儿,是她所有生命力量的源泉。
"野孩子,你是野孩子,我娘说了,你没爹,你是野孩子...啊..."
一个五六岁的顽童捂着满头包,惨叫着被人踢着滚了出去。
云沁勒住马,因为那"野孩子"三字心一沉,定晴看了一眼,这是怎么一回事?今天她怎么那么有孩子缘,时不时遇上孩子打闹。
正想着,从林子后,又冲出十来个孩童,将地上的顽童给围住,同时,他们又纷纷让开道,就像迎接女皇似的齐齐看着一个方向,似乎在等某人发话,一个个脸上全是敬畏之色,仰望之情。
那些稚嫩而发亮的眼光,令她想到自己在云中阁堂上训话时,底下那一帮子投递过来的眼神,一个个都把她当了神似。
云沁将手支在马头上饶有兴趣看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