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仁跟了秦逍足足有十二年,这十二年时间,让他亲眼目睹了爷对于七小姐的疼爱和维护。
七小姐尚在闺阁,还未及笄时,爷既是她的未婚夫,更是她的良师益友,一身学识武艺倾囊相授,人情百态,他带她看透,还一心一意的等她长大。
他从未见过世间哪一个文武双全的公子爷能有像他家爷这样对一个女人痴心着迷。除她之外,爷从不对任何女人上心用情,哪怕成年之后,别人家是姬妾成群,爷呢,身边从不收任何女人入房。这等严谨自律,世所少见。
哪怕之后七小姐做了对不起爷的事,令爷成为了天下人眼里的笑柄,爷除了最终的愤怒之外,更多的却是以宽厚的心胸将她的任性和过失全部包容。
哪怕她因此而被逐出云家堡,爷对她仍然不离不弃,一直一直于藏于暗处将她保护。几年如一日,对她用着心,生怕她在外受了欺凌。
一年前,七小姐终于答应嫁给爷,他原以为这一次爷是守得云开见明月了。
那一段日子,爷和七小姐也的确过的很幸福,爷的脸上总是挂着笑,每一次见到七小姐,眼神总是那么的明亮,毫不掩饰的表现着他心头对于这段婚姻的满意。
结果呢,七小姐再度将爷推进了火坑。
她只看到自己受了伤,却没留心到爷因为她也已经是遍体鳞伤。
七年前,孩子被偷龙转凤一事,是秦夫人所为:是秦夫人怕她生了个儿子,将来爷一生忙碌,最后会给了别人作嫁衣;更是为了未来的西沧皇族的血统着想。
这件事,爷根本不知道,等到他有所察觉,命他来抢,无奈没抢到,孩子神秘失踪。爷就只能将错就错,让囡囡留在了七小姐身边,不想让她知道亲儿被换而伤心欲绝。
而他则在暗中一年复一年的替她查访着,只为了有一天可以让他们母子重逢,令他不至于因此而心生愧疚。
在这件事上,爷已经尽心尽力,说白,爷并不愧对七小姐半分,可谁想,一朝东窗事发,爷却成为了替罪羔羊,所有罪名都架到了他身上――这与爷而言,是何其的无辜,何等的残忍。
一年前,龙隽之被掳一事,系简子和胡为所为,数月时间,将龙隽之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皆是他们私下的作为,爷根本就没参予其中。爷只想一门心思的和他深爱的女人过日子。
可悲的,事到最后,这一摊子的脏水尽数又泼到了爷身上,爷被彻底抹黑。
也正是这件事,击碎了他们之间原本就脆弱的信任根基,两个人就此形若陌路。
之后,一团大火,烧了七小姐,毁掉的却是爷...
为救七小姐重生,爷废尽心机,耗尽心血,差点走火入魔,就此枉送性命,千辛复万苦,最终救活的却是别人。
这一招以假乱真,气的爷险些吐血身亡。
七小姐啊七小姐,你真是够狠了...
这一年,爷为了救你,生于水生火热当中,受着重重煎熬,你却改名换姓,早已风光改嫁,做了一国之后,不仅享受着作为国母所带来的无尚的荣耀,更了别的男人怀里尽显妖娆。
这是段仁最最怨恨云沁的地方――这个女人,实在太辜负太辜负爷的一片深情。
所以,在来到东越确定她就是云沁以后,他就下了一个决定:绝不让她有好日子过。他要她也尝到背叛的滋味。之后,他便设了一个局,要离间他们的感情,然后,他找机会将她带离东越国,让她重新架到爷的怀抱。
可惜这样一个计划,最终还是功亏一溃――他实在是太低估他们之间的信任了。
"爷,我们要不要连夜赶路!"
虽然他们已经逃了出来,但是这里是东越的的地盘,又抓了这个孩子,若不赶快离开,一旦重重关卡加重了防守,他们想要离开东越国那就难了。
"你觉得,沁儿会让我们有机会离开吗?"
可以看得出,那丫头相当相当的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是龙隽之的儿子――那丫头,至始至终一直不肯正视真相。
也的确,这件事,来的这么的突然,是很难让人相信...
秦逍只要一想到这孩子差点就夭折云沁的肚子里,心窝窝里就会生出无穷无尽的疼。
唉,这丫头真是狠,她说过的,就算怀了她也会打掉,她还真下得了手啊...这么可爱的孩子...要是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没了,他得多恨...还好,何娘救下了他...
而现在,要如何把这孩子带回西沧,成了当前最最棘手的一件事。
"难不成我们要把孩子还回去了?"
这显得是不可能的。
"孩子,我不会还。以后,他会是我西沧的储君,我要亲手带大他...教他喊父皇,牵着他学走路,手把手的教他学写字...不还,我绝不还..."
秦逍憧憬着,深深的把儿子抱紧,生怕会有人冒出来将他的宝贝抢了去――他已经失去了沁儿,这个孩子,他要定了。
"还是连夜赶路吧!我们乔装改扮一下分批离开,这样不容易引起注意...嗯,这样安排:邱剑带着何娘另带两个侍卫一组,我带着孩子,段仁你押着毛夫人,另选两个侍卫,组成一组,哦,对了,那奶娘也必须带上,要不然孩子会饿;剩下的人另划为一组...我们走仙霞岭那道官路,邱剑他们往秦山关去,其他人入白云关。最后到西沧境外的牛头山会合。为了保障我们能安全离开东越,段仁,你派一个轻功好的先往西沧九龙关报信,令他们作好随时随地接应我们离开的准备。"
这样的安排,虽然不再引人注意,但是...
"爷,我们带着孩子,恐怕不容易脱身。一来龙隽之和云沁一定会加强排查带孩子的商旅,二孩子太小太容易饿,我们没办法将他藏起来,一哭就会暴露目标...不如由属下带着,你先..."
"不行,孩子我得亲自带着!就这么决定了!"
秦逍不容置疑的下达命令,段仁只好从命。
当天夜里,他们离开了嘉州,往北行进,傍晚时,他们投宿于一间不起眼的客栈,晚上,秦逍和孩子睡在一起,门突然被踢开:
"秦逍,把孩子还给我!"
秦逍正在抚摸孩子那柔软的头发,心头洋溢着一种初为人父的喜悦,听得这一喝,心一惊,猛的从床上弹跳起来,一张怒气腾腾的脸孔遂跳进了她的眼帘。
竟是云沁追来了!
她乔装改扮了,一身墨色男儿袍,俏灵灵的脸孔,寒气逼人,一双美眸,寒光怒射,竟是一副恨不得喝他血剥他皮的模样――他们十几年的交情,事到最后,竟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秦逍的大脑,有一刹那的空白,心头有一刹那的悸痛,而后,他迅速就冷静了下来,第一个反应是聆听外面的动静。
这一座客栈,座落在一小镇上,段仁跟他说过,这地方绝对是安全的,因为这里是东越国前任相国大夫舒夫的老巢,这人自辞官后,一大半时间住在这里,整个小镇已然自成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小王国,而他拿捏着那舒夫一大撂罪证。
他和那人已经达成了一个约定:只要舒相派人护送他们通过北去的那几个关卡,令他们得以顺利离开东越国边境,那些扣留在西沧边城里的罪证就会送到沧越交界,就地销毁。从此,那位老大人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在这洪镇之上颐养天年。
有件事,秦逍已经明确的了解清楚:那就是关于嘉州城外发生的事,已经被龙隽之和云沁用强势的手段压了下来,是以,现在的坊间仅仅只在传说有西沧奸细混入京城,窜通公冶家图谋不轨,欲乱东越朝纲,而不知小皇子遭了掳劫。
饶是这舒夫在朝中有着非一般的消息网,都没办法把这件事的真相探问出来,由此可见,昨夜龙隽之和云沁所带的人,应该全是他们的心腹之臣。
舒夫做了十几年丞相,乃老奸巨滑一千年老狐狸,如果他知道他们掳走了小皇子,也许他要衡量一下其中的利与弊。所幸,他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他为了自保,断断不可能生事而来出卖他们。
这老匹夫说了,他会派出手下,埋伏在镇外,替他们把风,今天这一夜,他们可以安心睡一觉,天亮备齐粮草食物后,就能接连着再赶个一天一夜...
说来,这是一记险招。
而他秦逍素爱在险中求胜。
这一世,他活了将近三十年,除了在沁儿身上栽了两个大跟头后,倒还没有其他人令他受过挫折。
对于这个舒夫,他私下研究的后以为,此人为了保住现下的富贵生活,而甘愿辞去丞相一职,一来,有可能是忌惮东越国那位老太爷,他若不辞,那老太太极有可能会借事发难与他;二来,他本来年事已高,想来是不愿因为各种权益争斗而毁了当前这种安稳舒适的好日子的。
为了维持现状,他一时受制与他们,用他的人脉关系,送他们这几尊瘟神离开,与他而言,总比眼见得他们落难,把他的罪证全都爆发自毁前程来的利多。
他也是经过再三思量后才决定在这里住一宿,不是他体力吃不消,是奶娘和孩子都太娇弱,经不起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
可为什么沁儿会突然冒出来,而且客房外却没半分动静,就算镇外把风的那些人没上心,好歹他的人应该有所警觉才对呀,没道理沁儿闯进来了,外头还悄无声息的。这肯定有问题。
"不好,身边肯定有奸细!"
他在心头暗叫了一句,蓦的就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好像一早就陷进了一个布置精妙的局里。
秦逍的思绪,飞快的转了那么几下,最后迅速沉寂:
既来之,则安之。
身在异域,在面对这么一件让人事先没有预想到的突发事件时,还想将一切操纵在自己设定的计划当中,那显得是不太可能的。
此时此刻,门外没有打斗声传来,这说明,云沁恐怕是只身前来的,也许带了人,也许没有。总得来说,事件还没有发展到特别糟糕的地部。只要应付妥当,他还是有机会稳稳的把握住整个局势发展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