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沁眯起了眼,淡淡笑:明天,这场戏,得怎么收场?
她有点期待。
第二天,日头照样从东方升起来,唯一不同的是,云家堡的气氛有些凝重。
听说,大清早,龙大公子带着人从大华寺赶了过来。
同来的还有南宫家的"金"三爷南宫杰。
到这一刻,云家堡的人才知道,昨儿个来赴宴的是个冒牌货。
这个冒牌货就在昨儿个晚上死在栖虎阁上,扯开一张人皮面具一验身份,死的不是别人,正是南宫氏"金三斗"的二公子南宫志――
这事一核实,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乍呼不可思议。
关于这些传闻,云沁听得煞有兴趣,心里直叹:这个龙隽之还真能唱戏――贼喊抓贼!
两字:了得!
啧,他怎么就不怕她蹿出去揭他底呢?
不过,说真的,即便她站出去指证龙隽之是幕后真凶,也没有人信――她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哪有那个份量往龙大公子脸上抹黑。
唉,龙隽之,果然非池中之物,够胆魄,敢赌常人不敢赌,敢为常人不敢为。如此人才,他朝,必成大器,成为人上之王,受万民敬仰。
膳后,清袖进书房时,云沁正在陪囡囡练字,清袖在她耳边低低报备了一句:
"三爷在外头。想见你。"
云沁让囡囡玩去,出了园子。
燕楼园外,三哥依旧穿着昨儿夜里的衣裳,一脸的疲惫,笔直的站在那桂花树下,看到她,眼神却迥亮迥亮的,那里藏着话,藏着疑惑。
"空气很清新,走走!"
她对着三哥咧嘴,笑的明亮,映着太阳温暖的光。
云崇沉默了一下,点头。
两人慢慢走,待到无人处,树影丛丛,风儿轻轻,有湿润的桂花香传过来,清晨下过雨,同时,也有一些烧焦的气息,破坏了那样一份美。
她转过了身,对上兄长满带问号的眼,吹气如兰,道:
"三哥,我学过功夫,秦逍教的。昨夜,我差点就被人抓了去,后来,逃了出来,受了惊吓,没有再敢跑去找你...那些人的功夫很厉害。而且,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只路上拦了一个人,蒙了那人眼睛,让他给你传了一句话去!"
"原来,那侍卫嘴里所说的那位,就是你!"
他恍然。
"嗯!"
"没事就好,昨儿个,我得信,冲上去一瞅那里那情况,又不见你在那里,急的差点跳起来!"
他嘘了一口气,脸色依旧是凝重的:"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出了这么一些乱子。还好,你这丫头,做事倒是谨慎,若是让人知道你去过栖虎阁,又是一场风波。索性,你没被牵扯进来。"
那口气,带着幸庆,但他能猜到,云沁的功夫必是不凡的,那些人能在高手如云的云家堡来云自由,那必是了得无比,她能逃出来,总得有些能耐。
现在,对于云沁的了解越多,越会欣赏她:秦逍调教出来,自然是机灵的,出色的――
云沁将几缕秀发捋到耳后,轻轻的问:
"外头怎样了?"
提到这事,他面色一忧:
"很糟糕。起初,父亲以为死的是龙隽之,要是,龙隽之死在云家堡,云家堡只怕大难临头。还好,一验尸,脸上有人皮面具,再一查,才知是南宫家的人。南宫家的人死在云家堡,这事,古了怪去。父亲连夜派人去了大华寺,才知道龙大公子昨夜里一直在寺里陪方真大师下棋。昨儿个傍晚,他就派手下来报备说不来了,是有人劫持那报信之人冒名来了云家堡。我们不曾细查,这才叫他们钻了空子去。现在,龙大公子已来了云家堡。连南宫杰也赶了过来。现在,前头已闹的不可开交..."
云崇捏了捏眉心,双手叉腰:
"绩业楼烧了不少要紧的东西!我是寻了一个空跑来看看你,今儿燕姬夫人的寿宴,只怕是不能办了。老太太那边也已知道。谁还有那份心情!"
堡里出了这么大一个事,将心比心,她能理解。
没关系,母亲的寿诞,有她就够了――这世上,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心意。
倒是云依,可能会气的跳脚,如此糟糕的时候,她的寿宴,一定会被搁置,想想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她会觉得心情愉快。
好吧,她一直不是良善的人,喜欢兴灾乐祸,喜欢看着自己不喜欢的人乱成一锅粥,鸡飞狗跳的情景,挺有趣不是。
"这回来的可是真龙隽之了吧!"
她忍着笑,问,比起其他,她对这个更有兴趣。
"这回这个应该是了。龙家的龙卫长丘明亲自陪过来的,生的仪表堂堂,气宇非凡,模样和龙家主有几分像,错不了――七妹,你似乎并不惊讶,你早知道了?"
云崇瞅着她,一副不打算放过她的意思。
她轻笑一笑,三哥多聪明一个人,一直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她叹,道:
"三哥,龙隽之会是那种随意被人杀死的人么?
"里头那个,自然不可能是,就算长的不靠谱,那骨子里的东西,总是骗不了人的。
"身为一方少主,纵然身边没一个两个女人侍在身边,美人儿总不可能没见过吧!
"就算美人没见过,一个自小被精心培养成的公子爷,最最基本的涵养和气度,总该有吧...
"虽然我从没见过龙隽之,但是,外头将他传的这么神奇,总归他还是有些能耐的,否则也不能受到龙家主的器重了。
"既然被器重,自当有其特别的魅力所在,才智,胆魄,品性,绝不会差。
"光看看如今第一家族如今那一份家业,就可知龙家主是多出色的一个领袖人物,一个被龙家主引以为傲的儿子,被委以重任来和西楚谈条件的人,如何能轻易叫人杀死?
"真要是叫人杀了,那便是废物一个,如此一来,不是自相矛盾了么?
"这样的事,放在别人身上,有可能,放在龙隽之身上,绝无可能!
"这般总结下来,死的自然不可能是龙大公子!"
这番因果论,令云崇一呆,而后,眉儿又一皱,心里自是惊奇的,这丫头,是如此的从容淡定:
"七妹,除此之外,你可有什么线索提供的?"
云沁想了想,静静的回答:"我只知道他们功夫极好,轻功俊的不得了。"
云崇不再说话,隐约觉得她应该是瞒了一些什么,既然不肯说,他必问不出来,又说了几句,匆匆离开。
独立桂花林,一身杏白的长裙,风吹袂舞,云沁抬头望天,目极天际:
三哥,这或许该是你的机会...别怪我没有实言以告,有些事,知道反倒不好...你帮过我太多,这回,我来帮你一帮,也算是小妹一番心意...
云家堡变变天,不是坏事。
历来,乱世出枭雄,家乱,则易主。
云家堡的少主人,也该定下来了。
她笑笑,重新折回燕楼,叮嘱清袖看好囡囡,自己往前院看热闹去。
前堡,一片热闹,官衙里的官差来了不少,栖虎楼那边,正在验尸,最终被人判定,是被一把名为青刺的剑一剑刺中心脏,当场毙命,那青刺剑主,乃是江湖第一杀手,据说如今已归附北晋司马家族。
青刺剑所刺剑伤,少有人验得出来,正好,南宫杰身边有人和青刺客交过手,可以确定这是青刺剑所为。
南宫杰大闹了一阵子后,因为这样一个结果,没有再如何吱声。
栖虎阁内一干人,悉数被扣押,两个歌姬,其中一人吓死了,一个一直在哭哭泣泣。唉,那些女子,真是太经不起吓了。
绩业楼,正在盘点损失,可惜,所有线索痕迹,被雨水冲刷干净。
云沁不见父亲和兄长他们,想必是在某个阁楼内生闷气吧――云家堡,从来不是干净的地方,在外人眼里看来,这是一处神圣不可犯的地方,在云沁眼里,这城堡,肮脏的应该一把火全给烧了。
云家需要重新洗牌,重新确定一家之主,重新立家规,不管龙隽之有什么打算,她的打算,已经在心里定形。
在前堡,云沁拦了一个奴婢,问了龙隽之的下落,奴婢说:"龙大公子在卧风楼里歇息。"
卧风楼,据说是父亲最爱待的一处地儿,是整个云家堡中风景最独特的地方,建着一座高塔,可以俯看整个云家堡,刚刚,她曾路过那边,的确看到有堡卫守着,原来是龙隽之落榻在那里。
她想了想,没有再好奇的去一窥究竟,有一种直觉在告诉她:她与他,迟早还得见面――她与他这"梁子",会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一个窥探了他们秘密的人,想要好好活下来的机率,有点小吧!
哈,好像有点霉运高照!
可,管他。
她绕道去,去了秋意盎然的花园,上得小桥,沿河而行,一边想着自己的心思,一边任由目光静静的游走在满园秋色里,忽,一个俊美的少年公子,带着两个陌生侍卫,若一道亮丽的风景,跳进了她的视线。
他们正缓缓地在落瑛纷纷的阳光底下,迎面走过来。
云沁也自徐徐前行,在看清对方长相时,惊呆,顿足。
这男子,面若桃花,暖胜高阳;眉飞若舞,生气勃发;眸似清泉,甘冽清亮。
这男子,乌发如墨,发带轻飘扬;一身杏黄,玉带束腰上;身若松柏,高大极俊拔。
他笑若春风,一派亲切;他满面和善,举止优雅;他不怒自威,令人不敢接视;他气度雍雅,流露着一股混然天成的高贵之气...
重点不是他生的如何如何绝代风华,而是...
"龙...龙奕!"
她失声叫了一声,声音直颤,身子发抖,对面之人打住步子,挑了挑那剑锋似的眉,勾起薄薄的唇,清亮的眼,落在她脸上,显得淡定从容,笑意融融,流露出一种摄人魂魄的力量。
是他!
是他!
是他!
她的心肝,激动的宛若就要从胸膛内跳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