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留犹犹豫豫的跟着小书童跨过了层层门槛,对路过的假山流水毫无反应,她本来是没想过诸葛锦年身在局中,还可以算得出她其实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可眼下的发展,又由不得她不信。
正当她天人交战之时,身前的小书童停下了脚步,神色肃穆的对着前方一抹深紫色的人影行礼:"少爷,人带来了。"
那被重紫包围着的男子眼神清冷的扫来,控制着身下的轮椅换了个方向,声音冷淡的听不出情感波动:"下去吧。"
小书童领命而退,临走之前体贴的关好了房门。夜长留一怔,莫名的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再抬眼一看...
"十八?"
说罢就连连呛咳起来,不可置信的将男子身下的轮椅打量了一遍:"你在这做什么?不对,你怎么会在这?也不对,你..."到后来就已经是严重的跑题,夜长留笑的再次呛咳起来:"你竟然喜欢女生读物啊...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早知道你这么可爱...对了,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
巴掌大的小脸被重紫的服饰衬托,随意束起的发丝软软的垂在脸侧,更加显得人虚弱苍白。男子轻轻地皱了皱眉,一双星眸波光潋滟,他动作熟稔的拉了拉盖在腿上的软毯,高贵冷艳的瞥了在他看来神经错乱的夜长留一眼,声音慢条斯理,又清冽的不染凡俗。
"谁是十八?"
清淡雅致的一句话,问的夜长留怔忪良久。
她上上下下的仔细将对方又打量了一遍,按下想要扑上去扯开衣服验明正身的不良想法,眼神回到对方无喜无悲的脸上,对上那抹深如古井的眸光,疑惑的眯起了凤眸,绕着对方走了几圈,最后还是无解。
十八...你傲娇了!
要不然,你从没听说过的双胞胎的兄弟竟然是个书里的人物哎...
这可一点都不可笑!
假如这不是另一个时空,夜长留一准儿会认为十八正在和她玩角色扮演...而且,毫无疑问,演得非常成功。
很多事情,不说,或许是为了保护彼此,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夜长留喟叹,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若说有一个人能称之为她的情人,那个人一定只有十八。她知道十八要的是什么...是她在那个位子一天,就永远给不了的承诺。没有任何一种形式上的帝王是可以辞职的,当她不在那个位子了,必然就是身死魂散,想给也没办法了。
想想现在这个处境,那天,她或许当真应该说些什么的。
夜长留怔怔的发愣,诸葛锦年有些不耐的侧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是病弱的苍白,却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语气:"你有何求?"
这个'求';字用的异常微妙,直接抹杀了是他让那个此时已经身在黄泉的任务目标转告消息的事实。
夜长留额上的青筋跳了跳,转身看着那张和十八如出一辙的脸,硬生生的压下了火气,笑眯眯的道:"诸葛公子,敢问,您可能算出我是从哪来的?"
诸葛锦年傲然的蹙了蹙眉,好像夜长留问了一个无比愚蠢的问题一样,他垂眸思索片刻,又抬眼给了夜长留一个轻蔑的眼神,理了理额前的发丝,朱唇轻启。
"从来处来。"
夜长留被鄙视的泪流满面,她深吸一口气,苦笑:"呵...恩,准,真准!那个,我怎么才能回到来处呢?"
话音未落,夜长留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要是再告诉她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她就立刻脱了他的衣服,看看到底是不是十八假扮的。
也不知是夜长留的意图表现的太过明显,诸葛锦年这回只是踩着她的底线,鄙视了她一小会儿,在她皱眉前就收回了目光,照样给了一句玄而又玄,但勉强还说得过去的回答。
"时机未到。"
这个回答尚在夜长留的接受范围内,可人家都说了时机未到了,似乎也就没什么可问的了,本着千两银子不能白花,问一个就赚一个的念头,夜长留又挤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时机才能到?"
"该到时,自然到。"
美人的鄙视对于夜长留来说,一向格外的有杀伤力。
她默不作声的把几张银票放在了案上一角,对着诸葛锦年拱了拱手,苦笑连连的出了门,面上的苦笑在转身的瞬间就收拾一空,若有所思的行至门口,脚步渐缓,终是驻足。
她没有回头,却侧了侧首,唇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如此清楚她的底线,你若不是十八,才当得起一句神机妙算。
屋内,诸葛锦年的低头拿过那薄薄一叠银票,若有所思的抚平了上面每一丝褶皱,从轮椅上慢条斯理的起身,将银票收到了一方梨花木的盒子内。
窗外春意初现,他低头咳了咳,迎着阳光向外望去,眸光深深,声音恬淡安然,却是一首《上邪》。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两日之后,距离武林大会只有不到一天。
这天一早,夜长留就找了个僻静的树林,分外诚恳的指点了这些日子以来,替她做苦工的少侠几人组。
碍于时间限制,其他人大多都是一知半解,偶有几个天资超然的,当即就有了明悟,甚至当场就舞动兵器,反复演练起来。
承诺已了,夜长留正准备回去继续和大萌主凑近乎,却被一个眼熟的少年拉住了衣襟下摆。
夜长留挣了挣,又挣了挣,转身,很诚恳的:"再拽裤子就掉了,你要干什么?"
少年脸颊一红,飞快的收回了手:"近日,有人来客栈打听师父的下落。"
"我可没认你这个徒儿!就这点事?"夜长留立刻退后一步,表情夸张的要和少年拉开距离。少年天资的确不错,想来会是个好学生,可惜年少轻狂,整个人都欲扬先抑,眼中杀气太盛。
"是。"被人如此明白的拒绝了,少年却不见伤心,恭恭敬敬的对着夜长留深施一礼,依旧是粗衣粗布的简朴,有些营养不良的单薄,眼中闪烁着决不放弃的光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