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双脚一踏进寝宫,就看见耶律德光斜躺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眉头深锁,我木然的盯着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好像,他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温儿..."感受到异样的注视,他抬起头,看见我,嘴角随即勾起...忍不住,我却猛的冲了过去,慌忙把他抱住,口里,轻轻呢喃:"耶律...德谨..."
"耶律德谨?"他蹙眉,"在你口中,本王的称呼倒成了耶律德谨。"
"叫不习惯!"我抱紧他,心里空落落的,至从那支讨厌的签后,心情一直糟糕透顶,越来越后悔,真不该去庙里进什么香。
"温儿,怎么了?"感受到我的烦闷,他悄悄与我拉开距离。
"我们立娥姿做侧妃好不好?她虽然娇小柔弱,但是,一定会容易受孕,一定会很快就为你生一个皇子。"
"本王不喜欢别人替我做主,本王的后宫,也不允许同时有两宫女主,这件事,以后都不许再提。"
"娥姿是我从小的闺中密友,她迷恋你,很痛苦,我不想看到她一辈子难受下去。"
"那就不如,让本王来...赐她死!"他眯起眼,眼里,一抹往日熟悉的嗜杀之气,一闪而过,却,仍被我捕捉,我有些恍惚的瞪着他,残暴冷血,温柔浓情,瞬间重叠。
惊惧的,我一把推开他,是,忘了,杀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犹如捏死一只蚂蚁。
"不要再杀人,耶律德光,不要再杀人,"我摇头,喃喃低语,"杀的越多,报应,来的越快,老天,也会记住,耶律德光,不要杀了,老天,会给你报应..."
"李温!"他狭长的眼,再次冰冷,"你在诅咒我吗?"
"不是我要诅咒你啊,是老天,是被你杀害的人,千千万万的..."
"住口!"他倏地大吼,"你忘了本王的警告?即使本王真在乎你,也容不得你自以为是的任意妄为。"
"我怎么会忘记?"我沉闷的烦躁,跟着爆发,"我怎么会忘记?得到你的在乎,多么不容易,我的小头,可是随时都可能被你搬离,你是什么人!你是耶律德光!杀人,根本不用眨一下眼的耶律德光!"
"你...出去!"
"我恨你!"
怎么会这样,明明,我是担心他的,明明,我是怕那支签的,明明,我是想紧紧抱着他,叫他,不要离开的,冲出他的寝宫,泪,也大颗大颗的冒出,又是这样,我一点也不希望变成这样。
空,即是无,无,即是离,离即是去,去即是...亡...
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对着窗外发呆,脑里一直回想着僧人的那句禅语,外面是十月天气,最后一波落花绿叶,在风中飞扬,其实也许根本不必在乎他的话,毕竟世人都会死,每一个人,从一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最终的归宿,是死,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就犹如外面的落花,世间轮回,是大自然的规律,我不该乱想的。
"娘娘,该用膳了。"述平走过来,我皱眉,心情很不好,向她摆了摆手,道:"不想吃了。"一想到那句话,就吃不下睡不着,何况,还在跟那暴躁脾气的耶律德光冷战着。
"王妃娘娘,你今早就没用早膳。"述平提醒。
"是吗?"不记得了,"我胃有点涨气,什么也不想吃,外面天气怎么样?"
"回王妃,今个太阳不错,就是有点风。"
"哦,现在我想出去骑马,一直坐在寝宫里,每天都没有饿意,总觉得胃里不舒服,鼻子也有点塞,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出宫被风吹到,受了点风寒。"出去骑会马,出点汗。
"可是王妃,你都什么还没吃,空腹上马,会目眩。"述平径自端了碗热汤走过来,继续道,"娘娘先喝点开胃小汤。"
哦,也好,接过她手里的银碗,端到嘴边,正想一口灌下,谁知,一股难闻刺鼻的腥味立即窜出,我立即将碗端离,惊讶的问:"什么东西?这么难闻?"我都差点干呕出来。
"呃?"述平把碗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很香啊,野生的猴头菌炖燕窝,王妃娘娘要是不喜欢的话,奴婢去换。"
"算了,我这会什么也不想吃,一会回来再用膳。"片刻之后,带着述平跟喜碧两个丫头一道出了寝宫,谁知,刚走出安德殿的小宫门时,正好遇到回寝宫的耶律德光。述平和喜碧急忙弯腰,行屈膝礼,我却当没看见,抬头挺胸,径自走自己的路,讨厌死他的傲慢。
"站住!"当然,他没让我如愿,转身,对着我冷哼一声,我应声止住脚步,闷声不响的立在原地。
"去哪?"他又冷哼一声,冷漠着一张脸,表情骇人,他身后的宫女侍卫,以及述平跟喜碧,全都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大气也不敢乱喘一下。
"围场,骑马。"围场在宫中最北面,听说耶律德光从小就酷爱骑射,所以特意在宫内建造了一座颇为壮观的围场。
"不准去!"
"为什么?"我有些恼怒的瞪着他,真是恨死了他这种冷漠傲慢不可一世的态度。
"不准去!"他也不解释,冷漠的声音却陡然提高,配上他那副惯有的冰冷严肃的表情,我的肩膀,都不禁忽然颤抖了一下,但是,我不允许自己畏惧,一次畏惧,那从此以后,他一定会变本加厉,而我,将不再有自由可言。
所以,我决定不理会他,抬腿,继续往前走,身后的两个丫头,错愕的面面相觑,看看我,又偷偷瞄瞄耶律德光,就是不敢移动。我不悦的转身,叫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跟上。"
"温儿!"述平跟喜碧没有回答我,倒是耶律德光,出乎我的意料,他叹了口气,忽然走上来,盯着我看了半晌,才又轻轻开口,"围场内,我放养了一些凶猛的野兽,一会进去后,要紧跟着我,别单独随意乱跑。"
说完,他很自然的拉起我一只手腕,慢慢向围场的方向走。我有些错愕的跟上他的步子,不过,心底深处,很感动,因他对我的关心。
"为什么养猛兽?不怕危险吗?"我很好奇。
"当心情烦躁时,射杀。"
"以后都放了吧?留在身边危险,我不想看到你跟猛兽搏斗的样子。"不知怎么搞的,我现在好像总是时时刻刻想起那位僧人的话,虽然不相信,却必须小心谨慎。
王宫围场。
这是王宫里最为隐秘的树林草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壮观,意外的惊喜,仿佛一跨进那片围场,整个身心,在瞬间就自由了,十月天,围场里的草丛都枯黄了,树林也不茂盛了,偶尔还能见到奔跑逃亡的小动物,耶律德光说,这些都是猛兽们的食物,果然,残酷的人,专门做嗜血的事情,我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
"为什么今天想到骑马?"
"胃里涨,不舒服,要多动动,消耗的快,才吃的下饭。"
他为我挑了匹温顺的北方马,自己选了头红棕色巨大的战马,一前一后,跑到围场内,奔驰起来,我喜欢这种感觉,像飞,浑身心的自由,他跟在我的身后,一步紧着一步,背后,挎着一柄厚重的铁剑。
"你今天心情怎么样?"我突然大声问。
"还不错!"
"哦,只要不是烦躁就好。"我松了口气,刚才见他背着剑出来,还以为他今天准备射杀猛兽的。
"驾——驾——"
身体在树林子里飞,我不断挥动马鞭,心情舒畅到极点,连日来的烦闷瞬间一扫而光,久久,都不觉得疲累,直到太阳落山,西面,出现瑰丽的火烧云,我才意犹未尽的开口唤耶律德光:"该回寝宫了。"
"恩!"耶律德光沉声点头。
片刻之后,出了围场,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可是,双腿还没站稳,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猛的袭击而来,忍不住,我"啊"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头栽倒在地。
而胃里,是一阵猛烈的翻腾。
"温儿!"随后出来的耶律德光大吃一惊,迅速跑过来,一把将我抱离地面,急声吼道,"温儿...太医,快传太医..."
"别...别着急..."我艰难的开口,脸色一定很难看,"我大概是,大概是一直...一直没用膳...过度...饥饿..."
然而,他的脸色比我还要难看,额头,青筋暴出,满是大汗。
"别出声,太医马上就来,温儿,你再忍一会。"他抱起我,紧紧抱在怀里,而我,靠在他的怀里,忽然觉得,胃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等太医到时,晕眩感已经完全消失,大概就像述平说的那样,是因为长时间没用膳导致的目眩,不过胃里,始终在翻腾,无谓,就让太医好好看看,再开点药方子。
"如何,太医?"
"回王上,王妃娘娘无碍,只是动了胎气,待老夫开点安胎的方子,不过骑马,这种剧烈的运动,王妃娘娘是千万不能再做了。"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太医在说什么?我们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欢呼声骤然四起,我才猛的反应过来,而他,耶律德光,尚在震惊错愕之中,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太医,你是说,是说,我有喜了,真的有喜了?真的,怀孕了?"我一把推开耶律德光,挣脱开他双臂的钳制,倏地拉住一边的太医,激动的语不成句。
可怜年迈的太医被我拽的话不成音,剧烈咳嗽起来,在我期盼的兴奋的注视下,他还是使劲努力点头,结结巴巴的回答,"贺喜...贺喜...娘娘,是,是...娘娘是怀了...龙喜..."
好想哭!
这是什么感觉?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了,快乐,兴奋,激动,振奋...乱七八糟所有的情感,一下子通通席卷而来,无法喷放,最终,化成一道震天的狂吼。
"啊——"
"李温!"
谁知,这份振奋的激动还没持续片刻,一双大手,蓦地就把我给抓住。
"该死的!"他吼,对着我吼,"安静点!本王真后悔,今天带你来围场,以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离开寝宫半步!"
"呃,回王上,其实适当的运动,膳后的散步,还是必须,一直待在寝宫,反而不益胎儿的生长,也不益王妃日后的生产。"一旁的太医及时补充。
"呵呵呵呵..."我傻笑,得色的下巴都快要抽筋。
"耶律德光,哦,不对,德谨,你高兴吗?"我问。
他白了我一眼,可是,眉心却大大的舒展,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一眼就看的出,他现在是高兴的不得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