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贵略作回想,便恭恭敬敬答,“六殿下过来,一般不会带什么贵重的东西。也就是些吃穿方面的东西。尤其是吃的,六殿下每次都忘不了带好吃好喝的给二殿下。”
他悄悄觑了眼皇帝,见皇帝脸上怒色稍退,大着胆子叹息一声,继续道,“自从二殿下不是太子之后,很多人为了避嫌,基本都不再与二殿下来往;平常也没什么人来这里看望二殿下。”
这哪里是为了避嫌,那些人分明是见宁澈失势也无东山再起的机会,跟红顶白而已。
皇帝脑里蓦然闪过皇后哀怨的脸,再想起今日本是这澈的生辰,如今却……,他垂下眼皮,冷硬的心忽就微微抽痛起来。
程贵一脸感慨道,“唯有六殿下最难得,他一直记着二殿下以前的情义。就算在二殿下落魄之后,也没有嫌弃二殿下,不仅时常前来开解二殿下,每次来还不忘带上二殿下爱喝的沉香醉。”
听到这里,洛瑶心里冷笑起来。顾惜兄弟情义?宁弦那个男人惯会做这种表面文章。
皇帝眉头几不可见地跳了跳,“沉香醉?”
程贵连忙解释,“就是一种酒,酒的后劲不太大。二殿下一直都很喜欢喝,以前还是……以前他一直都喝着。”
皇帝望了望平公公,平公公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皇帝又道,“这是哪家酒铺卖的酒?这酒很好喝吗?朕怎么没听过?”
“陛下,这沉香醉外面并没有得卖。”程贵解释得更详细些,“这是六殿下府上自酿的酒。以前因为二殿下喜欢喝,六殿下一般都直接送好些酒到府里酒窖放着。”
他默了一下,又道,“后来,这被禁军把守着,六殿下不方便运送大批的沉香醉过来,便时常趁着前来探望二殿下之际捎上一两壶。”
皇帝皱眉,“这么说来,宁澈喝这沉香醉已经有些时日了?”
洛瑶心念暗转,看来皇帝终于起疑了。
这是好兆头。
程贵回想了一会,才谨慎答,“据奴才所知,大概也有两三年了吧。”
皇帝似乎突然对宁澈被废之后的生活感兴趣,又接着问,“除了酒,六殿下还常带什么东西?”
“这个说不准,有时是二殿下喜欢吃的烧鸡,有时是一些果蔬。有时,也会带些点心之类的。”
皇帝目光渐渐凝了寒色,“这么说,唯一不变的东西,就是那什么沉香醉的酒了?”
程贵惊了惊,“二殿下他……他之前并不曾那么好酒,后来大概心里闷,喝酒的次数才频繁了些。”
“那他有没有喝醉过?”
程贵想了一下,“陛下,这沉香醉虽有个醉字,但它的酒劲并不大,就算喝多了也不会上头。按六殿下的说法,就是喝一桶下去也不会醉不倒人。”
皇帝心里越发狐疑,“这酒的味道真那么好?好到你家殿下一直都离不了它?”
程贵苦笑,“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知道这么多酒之中,二殿下最喜欢喝的就是这沉香醉。若有三五天没碰这酒,他就会觉得浑身难受。”
皇帝心头一凛,不动声色继续问,“那他喝了沉香醉这些年,有没有做出过什么异常让人印象深刻的事?”
“陛下你这么一问,奴才还真想起一些事来。”大概皇帝的语气太平和了,程贵答起话来也顺溜了不少。
“好像在去年,二殿下有一次心情不好,心气特别大。奴才就让人拿来他平日喜爱的沉香醉,他往常心绪不好时,只要喝上两杯沉香醉,情绪就会慢慢好起来。”
“可是那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殿下喝了沉香醉之后,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怒火中烧,那次小公子偶然从他屋外路过,他失控般直接冲出去将小公子逮住狠狠揍了一顿,那回一顿打,还在小公子身上落下伤疤至今未消。”
“还有一回,奴才也不知谁惹着二殿下,他情绪不好时碰巧皇子妃在身边,他……他差点将皇子妃给、给掐死。”程贵吞吞吐吐说着,说到后面意识到他的说词太大逆不道,声音才不自觉低了下去。
皇帝扫他一眼,“继续说啊,为什么不说了?”
程贵在他锋利眼刀下,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那回奴才与好些人都劝不住,就是想强行拉开他也拉不开。后来奴才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却又突然松开手,然后一个人锁在屋里发起呆来。”
皇帝目光渐冷,“那他现在这神智不清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持续了多久?”
程贵吓得一哆嗦,连忙辩解,“陛下,不是奴才不尽心侍侯二殿下。二殿下他最近日日都拿着酒瓶子,奴才劝不住,只能由着他。”
“大概从两三个月前,这酒喝得频繁了些,后来、后来……他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了。”程贵偷偷瞄一眼皇帝,见他面无表情沉着脸,大着胆子又道,“尤其最近,六殿下几乎每日都过来看望他,每次也没忘记带沉香醉过来。”
皇帝脸色骤然一变,目光跟脸色一样变得阴森骇人,“你说六殿下经常过来?他早就看出二殿下的情况不对?”
程贵脸色一白,“奴才不知道六殿下有没有发现二殿下情况有异,奴才只知道他来的时候,二殿下偶尔会高兴与他对饮两杯,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发呆。”
皇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现在府里还有没有六殿下带过来的沉香醉?”
程贵应道,“有,奴才怕二殿下喝太多,还悄悄藏了两瓶起来。”
皇帝深深盯他一眼,忽扭头望着平公公,吩咐道,“你立刻让韦御医过来。”
他大手一挥,让人将程贵也扣了起来。
又想了一会,才道,“将原太子府长史元仲押到这来。”
七公主悄悄望了望洛瑶,见洛瑶轻轻点头,这才知道那个拿匕首弄得她脖子到现在还疼的家伙原是太子府的长史。
很快,形容落魄得跟醉汉一样的元仲就被押到了这正厅里。
皇帝盯着跪地的男人,怒声道,“元仲,你挟持七公主,擅闯皇子府,知不知道单这两条,朕就可以治你个砍头的罪?”
元仲木然抬了抬头,“二殿下已经仙去,臣这条命早就该还他,陛下想砍就砍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