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儿子欣喜一笑,在下一刻,他小脸一皱,神情却变得别扭起来,但见他的小手抓住静君的一把发丝把玩着,垂着嘴角冲着她喃喃地说道:"娘...我...我..."
静君望着他的脸,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地问道:"怎么了?"
"前天,娘病得厉害,我又没有银子,就...就去药铺子偷了一包药回来。"他小心翼翼地交待着。
静君闻言心中不由得一窒,望着孩子那张深受到责怪的面容,她的心莫名地揪得死紧。
这孩子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让他尝到了为钱发愁的滋味,她这当娘的,当真是不应该啊!
忆起孩子逼不得已而偷东西之时所感受到的不安以及焦虑,她的心就一阵的绞痛。
她轻轻地将儿子软香的身子拥抱入怀中,柔声说道:
"儿子...知道吗?不管什么理由,偷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是不对,明日娘就陪你一同去给人家道歉,并将银子还给人家,可好?"
儿子将头颅重重地深埋在她的颈窝,不停地点着头,软软地应了她一声:"好!"
阳光照射进一个四面环竹的雅致别苑内,一名仆役打扮的男子匆匆穿过回廊,走进了一个琉璃瓦顶的凉亭内,冲着凉亭里头的人复了复身,说道:"四爷,方员外在外头求见。"
袁恬疑惑地与程义对视了一眼,转头冲着来人问道:"这方员外是何许人啊?"
小厮回道:"四爷,方员外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财主,名叫方雄志。"
袁恬闻言不由得疑惑了,在他的印象当中可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一旁的程义见他这般表情,赶紧解说道:
"四爷,我跟这方雄志倒是有几分交情,上次小儿娶亲之时,他也在婚席之列,还曾过来向四爷您敬过酒,不过当天比较乱,可能袁四爷没有印象罢了。"
"哦?"袁恬望着程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程义直视着他说道:"此人在陇县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财主,陇县的三间当铺都是他开的,卫州的华锦钱庄的东家就是他家的,这人一直想与官府攀上交情;这次来访恐怕是想托四爷您给他行个方便。"
袁恬闻言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为商数年,这些应酬他早已司空见惯,陌生的客人来访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但见他淡淡冲着那仆役吩咐道:"去...将方员外给请过来吧。"
"是!"这名小厮连忙应了他一声,转身匆匆地离去,没多久就领着一个身穿锦衣华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离凉亭几丈之遥,小厮恭恭敬敬地冲着来人作请的姿势说道:"方爷,四爷就在上面。"
方雄志暗地里往这小厮手中身上塞了几锭碎银子,这才往凉亭踏了上去,见到程义与袁四爷并排坐着,两人似乎正在品茗,他不由得苦笑,看来自己来的却不是时候。
心里不是滋味,但是他却没有表露在脸上,而是举步走上前,冲着席上两人客套地说道:"袁四爷、程东家也在啊?"
"方兄!"程义朝他恭了恭手。
袁恬也客套地立起身来,冲着他恭了恭手:"方员外,久仰久仰!来,我这儿刚好有些上品的贡茶,方员外过来与我们一道品上几杯如何?"
"自然是好!"方雄志见这袁四爷如此客套,没有半分架子,不由得欢喜地拾级而上。
"来人啊,多配上一套茶具过来。"
"是!"那名小厮领过命来,又匆匆离去。
袁四爷回过头来冲着两人解说道:"这普洱就得用紫砂壶方能冲得出其真髓。"
方雄志陪笑着:"看来袁四爷对茶道也颇有研究。"
袁恬轻笑一声:"袁某也只是一知半解,不懂装懂,卖弄一下罢了!"
他这自我调侃的一段话惹得座上两人由衷一笑。
那名小厮很快就送上了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但见袁四爷熟练地泡上了一道茶,作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只感到一股清爽的味道在喉间回旋着,方雄志不由得由衷地称赞道:"不愧是上品的贡茶,香!"
袁恬轻轻一笑,这才进入正题问道:"不知方员外莅临我袁某的府上,是有什么事?"
方雄志再续上了一杯,这才说道:
"方某听闻袁四爷喜收藏玉器,我那当铺好巧不巧,前些天收到了一块极为稀奇的玉佩,方某对玉器也是一知半解,知道四爷喜玉,这才冒然过来,以玉相赠,只望与袁四爷交个朋友。"方雄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衣襟中摸索了片刻,当真掏出一个锦囊中来,递了上前。
袁恬疑惑地伸手接过来。
一旁的程义也好奇的直瞪着那只锦囊,却不知这方雄志到底是给袁恬献了什么样的宝贝,竟如此一副自得的模样。
但见袁恬轻轻地将玉佩从锦囊内掏出来,果然是难得一见的上等良玉,玉身晶莹通透,但除了一这点程义却看不出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袁恬含笑手指腹摸了摸玉身,再一细看,不由得大吃一惊,眯起双眸,他赶紧将玉佩翻过来,另一面赫然一个无比熟悉的"殷"字。
"这...这..."他不由得咋舌,赶紧一把抓住一旁的方雄志问道:"方员外,这块玉佩是从何而来。"
方雄志见他的反应如此之剧烈也不由得懵了,只得喃喃地说道:"这是客人到我当铺内典当的玉佩,怎么了?四爷,这玉佩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袁恬敛过神来,觉得自己失态了,赶紧镇定地说道:"没,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稀世奇玉。"他一边说着,就已经将玉佩收回锦囊之内,并不动声色地纳入怀中。
程义见状,心中不由得暗叫不好。
袁四爷如此轻易就收授了这方雄志的财物,那日后与方雄志定拉上瓜葛。
一直以来自己都自得于能与袁恬套上交情,从中也的确得到了不少好处,如此看来,恐怕在这陇县内自己又平生多出了一个对手来了。
他心中不是滋味,不过却不敢表露于脸上,但见这方雄志一脸喜色地举杯来敬,程义也赶紧端起一旁的茶杯来...
两位客人一走,袁恬就神色匆匆离开凉亭回到住所,沿路抓过一名仆役,吩咐道:"快!给我备好马,我要回宥州一趟。"
施过针,用了几剂药,身体明显感到好了许多,虽然经常会咳嗽、经常会出一身虚汗,然而却不再咯出那骇人的血了。
宁静君觉得精神好了些,就再也呆不住,领着孩子一道去给住在隔巷的唐大娘道谢。唐大娘热心地要给她寻一所好点的屋子落脚,静君却是不肯。
身上仅有的碎银她早已有打算。手头紧,也不容她讲究,现在落脚的房子,虽然日久失修,但只要有片瓦遮顶就行了,备上几件家具,还是能住人的。
于是在唐大娘的帮助下,各家各户奔走,廉价收了几套破旧的桌椅,再用木板敲敲打打,这般拼合着,竟也拼出了一间床榻来。
再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房子虽破旧,将就着,竟也像一个家了。
置办了些锅啊、瓢的,再往镇上的一间学堂交了些银子,手头上的碎银已经所剩无几了,宁静君就开始忙碌着张罗营生的活儿,重操起旧业来。
凌晨时分,天还不曾亮透宁静君就匆匆起来,给孩子煮了只鸡蛋,让孩子带着上了学堂。
她就端了张矮板凳坐在屋檐之下,借着微弱的晨光开始拿着针线张罗着女红...
老天爷是公道的,他给一个人关上一道大门,定会为他留下一扇窗。
没有家族作后盾、没有男人依靠,一个女人要在这个世上苟活下来实在不容易,特别是她还带着一个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