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将吻烙印在她干涩的唇上,神情异常温柔。
这一日,他才觉得,他们的梦,真的变圆满了。
翌日清晨,苏敏幽幽醒来,见南宫政就躺在一旁的软榻之上,并未惊动她的美梦。她的身子复原了几分,除了淡淡的疲惫之外,要很好多。
第一回当娘亲,才明白那种疼痛,是多么复杂的感受。
她也不清楚,为何她的心里,对待这个孩子的到来,是那么期待,那么欢欣,好像从很久之前,她就渴望有一个他们的孩子了...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似乎,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似乎她以前,曾经失去过什么值得她珍惜的宝贵。
一旁的小红听到声响,顿时跑了过来,在苏敏的背后垫上了宝蓝色的软垫,小心翼翼地扶着苏敏靠在床头,才压低声问了句。"娘娘饿了吧,想吃些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准备。"
"不用了,我只是有些口渴。"
苏敏挽唇一笑,目光缓缓滑过那个男子的身影,她尽量小声说话,不想吵醒他。
他体谅她的疲惫,就算休息,也睡在软榻而已,她觉得心口暖暖的,那种被人体贴的滋味,是甜蜜的,充实的。
从小红手中接过那一杯水,她的眼底的情绪灵动流淌过,缓解了喉口的干涩,她才无力垮下肩膀,将眸光投向了小红身上,轻声询问。"幡儿呢?"
"幡儿姐姐累倒了,正在休息呢。"小红苦苦一笑,这么回应。
"皇子就躺在那儿,娘娘要奴婢抱来看看吗?"然后,在苏敏闪烁的目光中,小红揣摩的到她肯定是想要看才产下一天多的孩子,继续追问了句。
"就让他继续睡着吧。"苏敏摇摇头,才没说几句话,却也觉得发闷乏了。
"是。"
小红退到一旁,不再轻易讲话,只见苏敏的目光平视着前方,脸上有些浅浅的疲惫,眼眸半合着,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绪和表情。
她若有所思。
她觉得这一夜,漫长的好像是一个月,她的心境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似乎人也开始渐渐成长,变得成熟了。
是啊,以前他偶尔说过自己太过孩子气,现在当了这个孩子的娘亲,她总要更懂事才对。
她的心里,摆放着一个回忆的沙漏。
她现在也算不上是,一无所有的人了,她有跟这个男人一年多的回忆,也坚定地把他当成是毕生倾尽心血去爱的男人,而现在,他们更拥有了这个孩子。
想到这儿,她垂着螓首,一抹笑容,在她脸上渐渐浮现。
就这样,一家三口,也很满足了。
那个男人和那个孩子,都在睡着,空气里都透着平静祥和的气氛,她缓缓望向窗外的景色。
三月天的清晨,多少还有些清冷,但阳光洒了一地,却显得好温暖。
南宫桐站在那一座别院的门口,这看似一户殷实之家的院落,朱红色大门上,新年里贴着的对联还在原处。
对联上的黑色字体,娟秀漂亮,是出自她之手。
她跟苏敏,是截然不同的女子,她过分内向,性子温温吞吞,柔顺的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羊羔。她说话的时候也是不疾不徐的速度,很多次都是安静地笑着倾听他发牢骚,却默然不语,或许他等了许久,才听到她对某个人,某件事,下了定论。
他却是晓得的,不是她跟不上他的节奏,她看上去心思单纯,却并不愚蠢。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坚持。
温吞的个性,也会有例外。
譬如这一次,就是很大的例外。
她生气了,非常寒心,所以,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他了。
她一定是不想看到他了...
南宫桐这么想着,淡淡一笑,只是在这个安谧的院落门口站着,站了很久的时间,周围的人来人往,却依旧无法打乱他的思绪。
他就好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人,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伫立在那里,漫长却又没有任何的动作,他却也不伸手去推开门,没人人知道,到底他的脑海里,在想着什么。
不算高大的木门,突地打开了。
一个女子,推开了双门,南宫桐蓦地想要转过身去,却也清楚,身后的脚步声,停止了。
真儿微微蹙眉,不用打照面,也看得出这个男人,是谁。
他们,其实已经足够熟悉了。怎么说,都认识了三年出头的时间了。
他稍稍停顿,既然她正好出门,他却这么扭头就走,实在让人太过难堪,而且,也不像他以往潇洒的风范。
这么想着,他利落地转身,盯着她。
她今日,似乎特别美丽,好像是一朵枝头的白色木棉花,并不算盛开的姿态,而是三分含羞待放,那种骨子里的柔弱的脆弱的美丽精致,几乎让看到她的男子,都要偷偷地将这一个女子,藏在眼底,藏在心底。
一身银色素面袍子,外面套着淡绿色的勾丝罩衫,她的长发高高挽起,束的一分不乱,露出光洁的额头,双髻上斜斜插着一支琉璃簪子,悬挂着一枚翠绿色的玉环,在春光下,隐隐闪光。
"你要出门啊。"南宫桐没话找话,这回也耍不起嘴皮子了,毕竟他在真儿的面容上,看不到久违的笑容。
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呵,就算他耍泼顽固,任性无赖,她的嘴角总是含着浅浅的笑花,让人看了,就觉得心头平和。
现在,是因为别的男人,所以连一个笑容,都吝啬不给他了吗?
他的心口,有一种压抑的苦痛。
没有痛的那么铭心刻骨,但是真实的,一丝丝,一缕缕,纠缠,揪心。
"对。"她微微怔了怔,最终轻点螓首,说完这个字,却又变得沉默。
似乎,谁也不敢轻易提起,最后一次的细节。
不去说,谁失约,谁苦等。
不去说,谁连说清楚的机会,都不给谁。
只是让谁一直等着,从天亮等到天黑,然后,自己去理会这种暗示,是什么答案,总好过撕破脸,来的好做。
这些,他们各自藏在心里,好像说出来,就是一种覆水难收的残忍。
沉默,让人变得更不好过,似乎他们已经走到了绝路,走到了尽头,已经到了需要没话找话的地步。
"要去见于公子?"桐见她的眼神,有几分闪烁,她不说话的时候,也更让人多疑。
他这么询问,突地发现真儿的眼底,闪过一抹刺痛。
他心口一热,几乎要安慰自己,她只是出门而已,是他多心猜错了,然后,下一瞬间,他听到真儿牵扯嘴角的笑容,声音很轻,但听来苦苦的。
"对,我要去见他,三天前就约好的。"她顿了顿,其实说不出来,这逼自己安静下来,沉淀下来的半个多月,思念却泛滥成灾。
"是啊,你是守信守约的好女孩..."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还有什么资格,好挽留她呢?不像他,说好要见面,却一个人在花园中派回游走,让她在宫外等候整整一日。
他才是混蛋。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挽留她。
如果要,他该跟真儿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真儿没有看到南宫桐脸上的不自在和寂寥,其实,她根本没有与他对视,因为她生怕自己内心的秘密,也被他看穿。
看穿之后,是什么结果,她几乎已经猜到了。
可能用说笑插科打诨的语气,劝她早该别想太多。
毕竟,他至少会给她留有半点颜面,毕竟她是女子啊,她在心中自嘲苦笑,却又无法继续安慰自己。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他不是性情木讷的男子,她比谁都清楚,相反,他的心并不粗犷,而是细腻宛如被溪水冲刷的白色鹅卵石,敏感却又坚强,纯净却又冰冷。
"是我太好么?还是。"真儿眼眸一转,欲说还休,她垂眸一笑,笑自己的可笑和天真。
男人的借口,就是为了拒绝女人的痴心和贪心。
果不其然,她这次,也没有听到南宫桐的回答。
她觉得,自己该死心了。她示意他让开,这一次,她不要再站在他的身后了,她要越过他的身子,跟他走向相反的方向了。
"借过,我该来不及了。"
她的神色有些仓促,想要离开了,当她直视着前方的时候,南宫桐的心里,流过很莫名的失落感。
因为这个眼底只有他一个人的女子,现在,要迫不及待,奔向别的人,或许,是奔向那个人的怀抱了。
直觉告诉他,他的心里有些苦涩的滋味,那让他很难忽略。
那个女子,并未在十步之外的距离,停下来等他看他回眸,而是走的很快,像是已经厌烦了这种与他为伍的生活,终于要彻底摆脱他了,终于要得到自己的自由了,她的身影在他的视线之内一分分消逝了,像是水面上的涟漪,最后都消失了,不见了。
"你一再试探,我一再隐瞒。"
他面对着那个在阳光下显得特别温柔的背影,最终扯唇一笑,说的万分苦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