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这些酸酸甜甜的味道,这段日子她最喜爱,小红小绿知道了,也就经常做些给她实用,也免得她食不下咽伤了身子。
"小姐。"
一道带着哽咽的哭嗓子传来,苏敏的目光转向那脚步声的前方,那个女孩她见过,在苏家见过。
是她最亲近的丫鬟幡儿。
这个名字,似乎不同太多精力去记忆,听过一遍,就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里了。苏敏的心口涌出一抹万分复杂的热流,轻轻站起身来。
她见了苏敏,情绪已然无法自控,喜中带泪,不过虽然她心里万分急促,毕竟行动无法让她跟雀跃的女娃一般,她只能尽快走向前去。
跟在她后面的人,是凌风。他的脸上,稍稍松懈了一些,不过也看得出来,淡淡的疲惫颜色。
"是主子让属下去洛城接来陪伴娘娘的。"
他做了解释,苏敏朝着他淡淡一笑,已然欣慰。凌风行了礼,随之走了出去。
"小姐,你一切还好吧,四个月没见到小姐了,幡儿苦恼极了。"
看着眼睛都哭肿了的幡儿,苏敏的神色一柔,即使没有记忆,她也知道,这是个很重要的人。
很多人都说自己变得单纯了。
其实也并非如此。只是现在在她身边的这些人,不需要她用太过复杂的眼光去看待他们,因为他们的好,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苏敏让小红端来圆凳,要她就坐在自己的对面,然后,就只是递过去一条手帕,安静地,默默地,守望着她。
她的眼神很温柔,却也很恳切。
她的眼睛,告诉幡儿,不要哭。
幡儿终于抹去了泪痕,只剩下一双兔子一般红彤彤的眼睛,不过现在脸上堆满了笑容,她的圆脸总是很善变,跟六月的天一样。"听说小姐有喜了,只是小姐不让人来接我,我也不好贸然到京城来,现在可好了,我终于可以帮上忙了。以后孩子生下来,事情会很忙,幡儿可以给小姐打下手,一点也不让小姐累着。"
她点头,应允了幡儿的毛遂自荐。不过,微微沉默了半响,苏敏无意间提起:"幡儿,我没了回忆,你苦闷吗?"
幡儿猛的摇头,好不容易拭去的眼泪,现在又在眼眶里打转。她轻声啜泣着,苦苦一笑:"我算什么啊,我只是怪自己,当时没有死拽着小姐不让你跟那些黑衣人走,是我没用,是我笨,不知道小姐要去什么地方,去什么危险的可能回不来的地方,才会没有追上去...如果我知道,就算要放开,也至少让那些人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如果要说苏敏是另一个柳妃,一个让皇帝不顾大臣意见娶入后宫的女人,并封赏重要位置的话,幡儿,可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乔妈,护主心切。
苏敏轻笑出声,紧紧拉着幡儿的手,神色万分动容:"傻丫头,原来我的傻,就是从你身上学来的呀。这么盲目,这么不惜一切,又这么理直气壮地活着,决定着..."
因为觉得是对的,所以就那么做了。
"小姐,大夫说是男孩还是女孩了么?"虽然苏敏的话,幡儿有时候听不明白,不过她还是点头如捣蒜,然后,她一心好奇地问了。
苏敏但笑不语,然后,才柔柔地说了句。"要过一阵吧。"
"小姐,现在身子会觉得累吧,拖着一个孩子,肯定要小心一些..."幡儿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苏敏了,所以这一回,眼光死死地落在她的面容上,然后是周身的大量,如果看到小姐瘦了一分,她已经打算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帮小姐补好身体。
苏敏从一边的小红手中接过一小碗温热的绿豆粥,眼角微微垂下,语气安静祥和。"我还好。你们都把我当成弱不禁风的人了,爷爷都说过,我和孩子一切安好。"
"司徒老先生已经来了?他在洛城失踪了,我们都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幡儿有些喜出望外,只要老先生在,当然能够保证母子平安。
闻到此处,尝了一口绿豆粥的女子,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因为粥的甜味所以很满意,或许是因为谈及到他对自己的周到和关怀。"是政从云南把他请来的。"
"姑爷对小姐真好。"幡儿笑开了眉眼,毫不吝啬地说道。
苏敏眼波一闪,微微扬眉,这个称谓,让她觉得有些特别。"私底下还这么叫么?"
幡儿只能据实以告:"以前在苏家的时候,幡儿这么叫他的时候,他好像很开心。可能姑爷很早就想给小姐一个名分了,不过小姐一直放不下苏家,所以才耽搁了一阵。"
对面的女子,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安静地喝着粥,一小口,一小口,轻轻品尝,细细咀嚼。
"原来,是不想让我放下..."
她最终,幽幽地说着这一句,不过声音实在太小太低,所以幡儿没有听清楚。
"你希望,我怎么做?"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殿堂之中回荡,司徒长乐的表情没有往日的张狂,而是收敛而凝重。
他目光积聚的地方,落在十步之外的那个男人身上,他背对着自己,无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不管怎么做。"
他冷冷的嗓音,溢出。
洛城。
一名女子,依靠在庭院旁的树干之上,她一身干净的素色布衣,身材姣好,模样也称得上是上等,不过这样的朴实无华,还是遮掩了她原本的光耀。
她嘴里低低咒骂着几句,仿佛已经对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厌恶至极。
当初是不想沦为青楼女子,不想露宿街头,过那种需要为下一顿饱饭而担心的苦日子,她才会嫁给这个外地来的商人。
甚至,连苏郁的名号都几乎一夜间抛弃了。
虽然洛城的富家都无人愿意娶她,甚至小妾都不愿,那些以往甜言蜜语的公子哥们早就离开了她的视线,也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
而如今,她已经嫁给这个吴姓商人,快要三年时间了。
她埋没了她的美貌,埋没了她的青春,埋没了她的才华,也,埋没了她的骄傲和自尊。
因为,她不要过穷人的日子。
无法攀上大富大贵,至少衣食无忧,她想不难。不过她的男人,实在不懂风情,日日夜夜就知道计算几两银子的小生意,毫无出息。不止如此,每回面对这个过分平凡的男人,她已经无法像一开始需要抓住他的心一样付出敷衍和笑容,所以两人的感情,是随着日子,一天天更淡了。
而如今,男人的生意好像出了点问题,害的她已经一个季度,没有置办过一件像样的衣衫了。
她鄙夷地望着身上的布衣,土气的花纹,粗糙的料子,以前她身上的手帕,都比这个料子要好上十倍。
失去了下人的伺候,失去了燕窝鱼翅的补足,失去了金钱带来的享乐,失去了美丽的华服精致的胭脂水粉,她的身上甚至找不到几个像样的首饰装点自己,她已然无法否认,她渐渐在变老了。
她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呀...要是她以前稍稍收敛一些,也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而那个女人,苏敏,现在却变成了一国之母,居然成了皇后。她暗暗捏紧手心,任由指甲变得苍白。
她恨啊,原本属于她的一切,现在都变成苏敏的囊中之物。一开始南宫政的王妃位置,不就是自己的吗?可是,转念一想,想到南宫政后来让她在军营中过的那段日子,她紧咬牙关,也无法把那些,从心头抹去。
是为了惩罚她吗?为了惩罚苏郁的贪婪和厚颜吗?
她无声冷笑,面容更显得生硬了些。
半年前,冉秀蓉生了一场重病,最终没有救回来。
如今,她也一个人了。
嫁给平庸的男人,失去最后一个亲人,她也这样了,不过,反正她在进苏家之前就是一无所有的,所以,重新变成一无所有,那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反正,她不会过上以前那种需要看人脸色,跟乞丐一样的生活了。
她冷哼一声,双手握的更紧,她可以活的平凡,却不能流露半分狼狈和落魄,否则,南宫政跟苏敏知道了,瞧见了,岂不是要把她的处境,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怎么能容许呢?
扶了扶发髻中的桃木梳,她眼神一沉,不想让自己的美丽,葬送在就算丢一块石头,也激不起半分水花的死寂生活中...
"喂,吴娘子...今日怎么这么无聊,一个人晒太阳呢?"墙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带笑的话语来。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不高的围墙上,趴着一个男人,他跟自己的夫君比起来人倒是长得要端正几分,人也高大强壮,如今正看着她,一脸笑意。
她突地想起,这是十天前搬到她家隔壁的男人,听说姓诸,年约三十,据说也是到各地做生意的商人,不过看他衣着光鲜,比她的丈夫,好像要强个几分。
这个男人为何要跟她说话的企图,她几乎一眼,就看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