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在后面跑了一段路,才发现南宫政的身影,一看南宫政的身上毫无戒备,不禁慌了神,大喊着。
南宫政凝视苏敏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了。
在西渡忙了几天,她瘦了一圈,让人心疼。
苏敏接过一块崭新的带着药香味的素色蒙面巾,拉过南宫政,什么话都不说,踮着脚,替他系上。淡淡的说道,目光扫过她焦虑的小脸,冷酷的眼神,稍稍变得柔和。
"觉得累了,不想继续的话,我可以派人随时送你走。"
她像是在风中摇曳的一朵白莲,清新隽永,也显得有些单薄和疲倦。
"我不会半途而废的,倒是你,还是早些回京城吧。"
那双深敛的黑眸,深深注视着苏敏,薄唇上笑意更深。
"只是顺路来看你一眼,的确马上要走,西渡的事,我就交给你了,不过也不要累着自己。"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最短暂的相遇。
直到他转身离开,她还觉得这像是自己杜撰的一场梦境。
他突然就闯进来了,突然又走了。
她久久站在雪地里,抚着火烫的双颊,脑海里头,却全是他方才那昙花一现,教人为之怦然心动的珍稀笑容。
对面,是他的敌人,他扬起带着黑色手套的右手,仿佛恶魔,黑色披风在黑夜之中,滚起浪花,这个男人,骑在高高的马背之上,面色无惧。
还没能踏出半步,那双深幽的黑眸,就陡然迸出凌厉的眸光。
宛如,身后展开一双黑色的双翼,一抹寒意很深的冷笑,在那一双黑眸之内闪过。
火光在他脸上跳跃,那张严酷的脸,比先前更阴骛森冷可怕,闪着厉芒的黑眸里头,充斥炙人的怒气,简直像是地狱里的修罗恶鬼,立刻就要择人而噬。
长剑一挥,剑尖上血滴缓缓落地,血光映照着那张俊容,看来奇诡无比。
他的心,因为鲜血,而得到短暂的平静。
"杀。"
杀声震天。
血色,弥漫整个天际。
南宫远看到这个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他从未想过一直被他压在脚下的男人,韬光养晦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从龙椅之上,扯下来,把皇帝让给他做!
他紧了紧手中的刀剑,比起武艺,在彼此都是皇子的时候,他的天分就比不上南宫政。更别提当上皇帝之后,自己沉迷女色,武艺能够比得上南宫政的三成,就已经不差了。
一丝恶狠狠,扬起,出现在南宫远的嘴角,他跟以往那个不知世事深浅的天子相比,模样差了很多。
被生生夺取手边的江山,夺取坐下的皇位,他整个人风采不再,只剩下满心的恨意。
即使身披红色披风,因为半年的幽禁生活郁郁不安的南宫远,显得憔悴而削瘦。仿佛是将一辈子优渥的精致,都从骨子里榨干了。
暗暗跟身边的黑衣下属使了个眼色,南宫远退居二线,不然自己身处血腥,眼看着那个男人,朝着自己疾驰而来。
这是一场恶战,就算非要一方失去一切,至少也该是以这种方式,才会死心。
总要有一个人要死。
这样死去的话,就不必自怨自艾,至少死得其所,不会死不瞑目。
"你们两个,尽管使出最阴毒手段,无毒不丈夫。"冷冷笑着,南宫远大吼一声,眼眸通红,如果可以跟南宫政同归于尽的话,这个结果也不错。
从这个人把他从皇位上落下,黄袍加身之后,他们就不是兄弟。
哈哈,或许,他们从未把彼此,当成是兄弟。
从一开始,就存在敌对的关系而已。
就这么简单,他们只是敌人而已。
几千人,刀光剑影,风沙飘扬。
一把大刀,深深割开南宫政的后背,黑色披风露出一大片血光,后背那一片宛如荆棘的蔓延纠缠的伤痕,让偷袭的人,不禁微微愣了愣。
他怒不可遏,咬牙低咆。直到一手扭断了对方的脖子,铁钳般的大掌,这时才松开。
他的背部,被大刀劈出一道极深极长的血口子,大量的鲜血正源源不绝的涌出,迅速染红他的衣衫。
他突地扭头,在眼前几十人之中,准确找到了南宫远的身影。
然后,他笑了,那笑意甚至超过抹了毒药的利刃,他的黑眸冷绝,胜过千万年的冰雪。
仿佛他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好像是麻木不仁,好像是行尸走肉,好像是,好像是马上就要飞到他的面前,杀红了眼!
南宫远不禁倒抽一口气,他紧了紧手中的利剑,当然不会忘记,南宫政背后的那些伤痕,由来已久,是谁造成的。
他回以一笑,没有任何的胆怯了,反正在被囚禁在孤城的这段日子里,他想了很多事,也想的很清楚了。
他们两个,从出生就不对盘,一辈子会针锋相对下去。
他有了改变,不再是过去那个风流潇洒,不知世事艰难的南宫远了。
"杀了我的话,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解你身上的毒。"
南宫政,已经逼到他的面前,南宫远的眼底,护卫他的人,一一倒下,血迹溅出来,脏污了他的整张脸。
南宫远突地抬起剑,挡住南宫政的反击,冷笑着逼出这一句话。
他手下的两名护卫,早就在刀剑上抹了毒药,这是他最后的筹码,如果自己没有手刃南宫政的力量,那就通过其他的方法。
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张扬的大笑出声,狂放不已,仿佛已经笃定了,南宫政不敢再轻易动手,只是这一句话话音未落,一把飞速旋转的剑,已然突破他不算严禁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抵抗,深深刺入他的肩胛,血泉喷溅。
南宫政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将手中的长剑,一寸寸从对方的肌理抽离出来,那种血肉模糊的颜色,对方低吼出声的扭曲模样,仿佛都无法影响他心里闪过的快意。
他,望着南宫远从马背上重重摔落的情景,就只是那么漠然地坐在马背之上,刀剑垂下,仿佛周围的喧嚣厮杀,都跟他毫无关联。
"这种威胁,对我无用。"
他望着南宫远口中溢出的鲜血,仿佛那只是世界之中最平凡的一种色彩,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仿佛看到对方比自己先倒下,那就是他的胜利。
那仿佛成了,一幅杀气熊烈的画面,映入每个人的眼中。
南宫政身后那破裂开来的黑色披风,久久扬起,像是一阵黑色的风沙,迷了众人的眼。
好像,那是唯一的王者风范。
"主子,喝药吧。"
凌风从瑟瑟发抖的太医手中,接过药汤,这一天,整个皇宫几乎无人敢踏入这一座寝宫,连平时服侍南宫政的宫人宫女,都恨不得无事不来。
这是第四个太医了。
前面三个,都在天牢蹲着。
"南宫远呢?"仿佛没有听到凌风的话,四个字,从帐幔之后传出来,无人看得清楚,帐幔里面是何等的情景。
凌风低头,嗓音有些低哑,昨日的大厮杀大对决,其实是两败俱伤。"那些人拼死把他藏匿起来,不过属下担保如今全城戒严,马上会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的。"
一阵沉默。
死寂。
凌风刚走到*床沿边,还未递过去药汤,已然感觉到,一股寒意爬上他的背脊。
"滚出去。"冷到极点的三个字,不怒自威,已经是最无法反抗的命令。
"主子。"凌风眉头深锁,他实在没办法,或许他当惯了惟命是从的下属,没有能力说服顽强固执的主人。
"至少也该是有用的东西,才有资格让我喝下去。"
回应他的,是这么一句话,已然没有任何余地。
南宫远在战场上说的,是真话。
这种毒,很稀有,很罕见,从血液之中流传出去,在周身蔓延开来,不过大半天,已经越来越严重。
甚至,太医说如果还找不到解药的话,后果会不堪设想。
所谓的不堪设想,就是还不知道到底会到达什么样的程度为止。
而如今,南宫政的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了,他明白太医吞吞吐吐的问题,是出在什么上。
现在危及到他的眼睛,下一回,可能是脑子,心脏,或者其他。
一旦这个消息落到敌方的耳朵,也许他们会高兴的睡不着觉,连夜招兵买马,马上冲进皇宫吧。
他没有说任何的话,当然也不想任何人知晓他的秘密,所以那三个太医,都已经被关入天牢,半个字泄露的机会,都没有。
凌风的面色凝重,缓缓说道。"属下已经通知那位云南名医,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请主子稍安勿躁。"
"他想要跟我同归于尽的心那么强烈,当然不会用一般的毒药,这一点我早该料到。"
沉默了半响,南宫政才寒声道。
凌风最终离开了,偌大的寝宫,只剩下南宫政一个人。
他的面色一变,默默闭上黑眸,背后那一道伤口对他而言,无足轻重,只是几十道伤痕其中之一而已,第一次,他开始担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