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着她,脸色紧绷,整个人动也不动。
他当然听清楚了,一个字,也没有漏掉。
真是个善良的可人儿。
他的黑眸之内,烫过了一小簇火苗,她的温柔和体贴,总让他觉得他是幸运的。
她低声叹气,抱怨道,实在是无奈之际:"但我没办法,既然没办法替你抹去它们,就换个想法。"
望着南宫政淡然的表情,她回以一笑,柔声说道。"当做是你独特的记号,标注在你身上而已,就这么简单。"
"记号?"把她紧紧贴在自己湿漉漉的胸前,他偏偏不动如山,甚至还发出一声让她气煞、羞煞的笑声。他咬起她胸前的一绺黑发,轻轻扯动,模样邪魅而危险,打量着她的黑眸,像是在伺机准备品尝最顶级的祭品。
她低呼一声,不想处于下风,被他摆布,情急之下恼道:"如果你什么时候做了坏事,可别忘了你背后的伤痕,它们会给你留作证据的。"
南宫政的脸色转为铁青。
她背脊一凉,惊觉自个儿说错话了。
简单地说,那双从来看来有几分平静的黑眸,在眼睫之下其实充满着锐利的冰冷。
她仿佛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但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说错了。
她抬眼看他,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又匆匆地避开视线。
"你又没做错事,不必跟个犯错的奴才一样低着头。"良久之后,他低沉的声音才飘来她的耳边,只是其中听不出半分该有的情绪和起伏。
他的喜怒,突然之间,她看不到。
"你说的没错,什么时候我瞒着你去找女人的时候,会记得千万不能脱下衣裳。否则,我的形迹可都要败露了。"他噙着冷傲迷人的笑意,像是在说笑,语气却又有些认真。
"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浅浅的微笑,只是一瞬间,觉得身边的热水,变成了凉水,让她无法克制内心的打颤。
他的笑意一敛,不冷不热地丢下四个字。"我不知道。"
她淡淡垂眸,突如其来的寒意让她很想要将整个身子,都沉入水底,"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无所不谈的地步了。"
"你的禁忌这么多,让我真的无所适从。"沉默之中,她再度开口,嗓音很轻,仿佛无力地漂浮在空中,下一刻就被白烟笼罩。
他最终开口了。"这不是禁忌。"
她摇摇头,笑意无奈,心微微的凉。"算了,往后什么都不会问,不想知道了。"
他望着这样的苏敏,这种表情他曾经见过,那更像是绝望和哀愁,抓住他的心,不让他顺利呼吸。他眼底一热,一把拉过她的身子,从后背紧紧抱着她的身体,哑着嗓子说下去。"你看错了,我不是愤怒,而是不安。"
"不安。"她的神色不变,任由身后的男子紧紧抱着她的娇躯,眼底闪过一分空洞。觉得有些累了,也不想追问,所以语气是平和的陈述,而不是疑问的口气。
"不想因为过去发生的事,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南宫政环住她的身体,俊颜贴着她的芙颊,他不自觉加大了力道,沉声道。"如果做好了准备,会全都跟你说的。"
苏敏朝着他笑了笑,虽然点了头,却是敷衍,从他的怀中抽离出来,她坐上浴池边缘,拿起一旁的白巾擦拭湿了的身子,然后套上干净的里衣。
"到时候我再听好了,你也上来吧。"
南宫政望着她,默默听着她的声音,不再出言提醒,更没有说任何挽留的话语。
"我想先回屋了。"穿戴整齐,她望向单独的那个身影,轻声说道。
他没说什么,所以她背转过身。
他瞅着她好一会儿,幽暗的黑眸里燃烧着两把火炬,有着复杂难解的光亮,与他平静的表情形成强烈对比。
不知道为什么,他那特异的目光,激起某种奇异的直觉,她觉得全身不自在,甚至觉得颈后发麻。
"过去的一切你都会包容的吧。"
她沉默不语,喉口干涩,却无法说出来一个字。
生平头一次遇上这种感觉,她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情绪。
半晌之后,南宫远收回目光,伟岸的身子站起来,举步往池外走去。披上宽大的衣衫,他大步追上去,没几步就拦住苏敏。
"告诉我,你会的。"
他像是,逼着她发誓。
黑眸里难得的流露出诧异,苏敏却不懂,为何心底的不安,不让自己跟以往一样,答应他的这个迫切的请求。
欢爱过后的身子,仿佛他的体温还烙印在她的身上,只是一阵风吹过,她突然觉得冷。
眯起明眸,心中隐约闪过某种臆测,但是那丝臆测消失得太快,她来不及辨认。
她任由自己依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幽幽地问了句:"你这么在乎我吗?"
他的黑眸冷沉,莫名的情绪在心底作祟,让他越来越急功近利。"我不想再错失你。"
"方才我让你生气了吗?我想听真心话。"她垂下眉眼,显得没有多少生机,像是垂头丧气的花儿。
"真心话就是,我是生气,但不是因为你。"他的俊颜贴着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她摇头,盯着那一双幽深的眸子:"我不懂。"
他终于展露了一抹淡淡笑意,说的轻描淡写。"我生自己的气。"
苏敏沉默了许久,两人一同走着,深夜的后花园,是她回到房间的必经之路。他一直走在自己的身边,虽然彼此都不怎么开口。
最后她耐不住了,询问道:"你也要回屋吗?"
他笑了笑,化解方才彼此的不愉快:"你想让我睡在屋外?"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这一刻才在黑夜中发觉,他的身上单薄的很。
她微微怔了怔,柳眉轻蹙。"你的衣服..."
怎么套了一件宽大的银丝袍子就追出来了,她几乎又再度为他心疼,虽然他是个强壮的男人,她却不想他惹上任何的疾病。
这种复杂的情绪,同样也不知从何时在心里扎根,贸贸然地出现。
"等会儿就要脱了,不用再浪费时间穿上。"他平淡的说道,推门而入,在桌前坐下,抬眼看着她。
苏敏脸色一红,没想到他竟说得如此露骨。
"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你要记住。"他直直望入苏敏的眼底,那眼神幽深深邃,却没有半分闪烁,也没有任何一分杂质,干净的让人不容置疑。"除了我的心,其他你都不必在意。"
藏在心里的眼泪慢干了,希望的火苗,因为这句话,又被悄悄点燃。苏敏屏住呼吸,视线滑过他严峻的脸庞,发现自己真的好想好想他。
即使只是一瞬间,她不喜欢被他无视,被他忽略,被他视而不见的那种感觉。仿佛自己会变成空气,一分一毫地消失彻底一样,毫无轻重。
她讨厌他的眼底看不到她的情绪。
她是真的想要得到他的重视和疼爱,不知何时开始,她的心也变得跟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脆弱而敏感。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好现象。
她越来越依赖他,不想离开他了。
"我想你是来告诉我好消息的。"
苏敏缓缓望过去,视线凝结在周衍的身上,语气婉转平和。
几天前他带着水灵去洛城乡下找她的双亲家人,今日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对是错都该有了结果才对。
周衍一身堇色长袍,依靠在圆柱一旁,眉眼闪耀着温和光芒,低声说道。"多亏你的帮忙。"
"她真的是?"虽然并不太意外,但苏敏还是不自觉地扬眉,眼底熠熠生辉。
周衍娓娓道来:"是一对虽然贫寒却好心的夫妻,当时从人贩子手中买下了她。贩子跟他们说,在半路上受了寒气无钱治病,这个女娃就耽误了,想着虽然生得眉清目秀,如果伤到了脑子也无法卖给大户人家,所以人贩子贱价卖给他们。"
苏敏的神色凝重,微微迟疑着问道:"有没有看到其他的证据?"
周衍回以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当时如儿身上戴着的手镯遗失了,应该是被人贩子取下典当了,但她当时脖间带的一枚木刻的项链,是我送的,可能看是木头觉得不值钱,就没有去夺走,他们替她保存着,无人知道那是珍贵的沉香木,只是收在一旁。"
"你也亲眼看到了,那就没有差错了。不过,如今他们还不知道你是谁吧。"暗暗舒出一口气,她的心情轻松,事已至此,她也替周家觉得万幸至极。
周衍笑了笑,看得出来心情很好。"准备改日再告诉她,不想吓着她,同时我在为她找个大夫,看看她的头脑是否还有损伤,或许还有恢复的可能。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也就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你的执着没有白费,真好。"苏敏不禁低声喟叹,眼带笑意。
问到此处,周衍低笑出声,神色从容不迫。"可能老天爷也觉得这八九年能够坚持的人为数不多吧,他想要给我一个赏赐的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