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这个第一次,给她带来的感觉是如何的,仿佛比平日他包覆自己小手的时刻,有些许不同。
不只是温暖而已,仿佛每一个指缝之间,都没有任何间隙,没有任何沟壑,没有任何隔阂,就像是他们的心,在误解和伤害之中,走过无数路程,如今却越来越近了。
她呼吸,似乎空气都逃走了,下一瞬,心情变得沉重了几分。
"睡吧。"
他笑了笑,径自闭上双眸,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凝视着那脸部的棱角,微微蹙眉,不禁扪心自问,她真的能够追上他的进程吗,能够追上他的脚步吗?
是否有朝一日,她能够跟南宫政对待她一样,那么,那么喜欢呢。
为什么会是她呢?
她的胸怀是否宽广,是否包容,是否可以跟春天的阳光,温暖他的内心,照亮他的阴霾呢?
她的存在,真的可以抚平,他那长久无法得到平静的心吗?
她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肩线正在逐渐放松,缓缓的,像肩上最沉重的担子终于放了下来那般。
她的目光缓缓移到他们紧紧握住的手,那种紧窒的感觉,仿佛让她愿意短暂放下过去,去正视他在自己心底的位置。
心情松懈下来,白天花去她一大半的力气,如今困意袭来,她渐渐睡去。
不久之后,听到身侧传来的均匀呼吸,南宫政睁开了眼睛。
她蜷着身子,半张小脸藏在丝被间,只露出扇般长睫轻掩的眼及挺鼻,迳自睡得沉熟;他则是仰躺在枕上,双眼直勾勾望着床顶上雕着的精致龙凤,虽然看得专注,但实际上他的思绪自头到尾都不在那上头。
今日在凉亭,他并非真的想要试探,只是他看出她的动摇,不想让她继续隐瞒一切,她不说出来的话,他觉得万分煎熬。
他在出手的时候,向来不择手段。
但如果不是苏敏无视他的心,让他愈发不像自己,他也不会用这等手段,逼她睁开眼,看到他们之间的改变。
他们没有对立,没有敌对,如今有的,只是他的真心。
如今,她终于是他的了吧。
虽然她还没有那么爱他,至少他还有机会。
他偏过脸,她的脸蛋近在咫尺,连吐纳的热息也贴得好近,近到只要他稍稍倾身就能再度吻住她。她全脸五官最特别的是那对蛾眉,好几回她说话时双眉轻耸,一副很轻视人的模样,无论她嘴上多卑微,光瞧这对眉,就很难相信她话里有几分必恭必敬。
这对眉,生得真好看。这个念头才起,他便看到自己的指腹已经轻轻梳别着柔腻细软的眉毛。
虽然这是第一回爱人,但滋味并不差,特别是在她也开始回应他的时候,有一个人陪伴关怀在意,足够驱散他心底的孤独。
这般想着,他的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笑意。
那一瞬间,他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清晨。
第一个醒来的人,是苏敏。
他还在睡,毕竟天还刚刚亮。
她想要起身梳洗,才发觉他的右臂搭在她的腰际,如果她拨开他的手掌,或许会吵醒他,他向来是个戒备心很重的男人,所以鲜少能够睡得深沉。
所以,她不再动了。
安静地睁着眼眸,她如今似乎可以理解他之前的举动,是何等的仇恨作祟。
但仿佛,她还未走到他的过去,走入他的内心深处,走到他从不愿主动谈及的那些事之中。
他的过往,是没有她的,她也无从而知。
他的仇恨,不只是因为他们对他的侮辱而已吧,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醒了。"
他睁开眼,朝着她开口,如果换做是以前的她,即使是一夜缠绵过后,她也会独自起身,毫不回头把他留下,而如今,她却还愿意为他的好眠,停留在他的身边。
不受控制看起来细微的付出,却萦绕在南宫政的心头,她的改变或许她看不到,但旁观者清,他的眼睛看的很清楚。
所以一醒来,他的心情大好。
"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不是还有早朝吗?"她淡淡一笑,坐起身子,门口传出小声的询问声,两个宫女已经在外等待。
她一脸平和地打开门,眼看着她们将金色的朝服送上,端来洗漱的热水。
他走下*床,以眼神示意她们送来沐浴的热水,他一个人走入屏风之后,只是却支开了宫女,不要她们服侍。
她明白礼教,只是站在屏风之外,梳洗之后,将身上的外袍褪下,找了件绸衣披上。
长发垂在身后,已然到了腰际,纤细的身影,娇美的五官,看起来令人心神愉悦。
屏风之后的水声,仿佛充斥在她的耳边,久久无法散开。她觉得口中的呼吸有些不够用,走到窗台边,推开窗儿,让清新的空气,带走脸上微微的热意。
南宫政走出屏风,看着那窗边的娇小身影,夏日的阳光落在她的发上,仿佛是世间最美丽的首饰。她像是鲜少出没在人世间的精灵,头上温和的光环,长发微微飘扬,美得不像话。
"你好了?"
她听到他越走越近的脚步声,缓缓回过身子,只是目光一触及到他的身上,不禁耳垂发热,整张脸红彤彤的。
他也不必...什么都不穿吧。虽然彼此早就坦诚相见过,也突破了男女之间的关系,只是如今看到他的光裸着的身子,还是不免觉得不敢直视。
"还在害羞?"
他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如今敞开心扉的结果是,她无法伪装冷漠无视,但内心的单纯,却让她总是脸红。
他想要伸手碰她的小脸,试试看是否温度灼人,但她却身手矫健,敏捷躲开了,从桌上拿出那里衣,尴尬地笑了笑。
"我帮你宽衣。"
她低垂着螓首,鼻尖险些要撞到他蜜色坚实的胸膛,她眼波一闪,于是绕到南宫政的身后去。
心底其实很想笑,只是不想看她更不自如,南宫政强忍着,张开双臂,任由她将他的里衣,中衣,完完整整套上他的身子。
只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他后背的那些伤痕,却还是不免眼神黯然,她安静地转个身,捧起那上好丝绸制成的金色龙袍,右掌轻轻拂过那上面的飞龙,仿佛这一件袍子,沉重的让她不堪其重。
仿佛自己的双臂,都要被这一件袍子压垮折断。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动作不再停顿,他的身子俊挺高大,这些华服美衣穿在他的身上,更显得高贵有气势。
绕到他的面前,苏敏低着头,脸贴近他的腹部几分,替他围上黑色腰带,其上的图纹理华丽,仿佛炽燃她的双眼。
抬起眼眸,她默默望向他的脸,浅浅微笑,只是有一瞬间的感觉,他已经不再只是南宫政的身份了。
"想什么?这么入神。"
他淡淡睇着她,她沉思的模样,浅淡的眸光定在他的眼底,仿佛早已神游天外。
"你该走了。"
她从思绪之中抽离出来,眼波一闪,噙着笑意看他,伸手,安静地抚平他华服之上的褶皱,默默目送着他离开。
他们太过相似。
曾经在寂寞之中沉浮太久太久了。
是否此刻的默契,只是因为在找寻能够填补她内心空白的那个人?
为何总觉得不妥,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缺少了什么。
"最近是有什么事吗?"
苏敏坐在斜榻上,看着对方翻看着手中的奏折,面无表情,隐约看得出他的专注中透露着凝重。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源源产生,但苏敏只能说服自己,那是自己多心,胡思乱想。
"没事。"
他冷冷淡淡丢下两个字,手中的力道,却已然要把那细细的笔杆子,给折断了。
"不看了。"
下一瞬,仿佛有激烈的语言,刺激了他的双眼,他蓦地拍案而起,站起身子,丢下手中的奏折。
一脸浓烈的怒意,默默爬上他的黑眸,他俊眉紧蹙,下颚紧绷着,如果拿他比作一种天气的话,应该是暴风雨前的乌云满天吧。
她审视着他的面容,带着微笑,轻声说道。"如果有什么烦心事的话,也可以跟我说说。"
他沉默不语,眼神无声掠过她的身上,默默坐在一旁倒了一杯茶,仿佛内心的干涸和怒火已经让他万分干渴,一杯茶一口喝光,还不够浇灭内心的火势。
她见他不置可否,这等沉默却又太熬人,一步步走向他,神色一柔。"不过我知道宫里是有规矩的,女子不得参政论事。"
"只是一帮混账东西在说事。"他咒骂一声,完全没有皇室的涵养和礼仪,黑眸因为怒火而熠熠生辉,像极了上好的黑玉。
她蹙眉,却压下心头的情绪,随口问了句。"你的事?"
他面色一沉,眼底满满都是阴霾,嘴角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看起来他十分不屑。"我囚禁自己的兄弟夺权篡位的事,前朝两个元老人物保守固执,不忍心看下去,非要力荐设一个可有可无的王位给南宫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