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一根柱子之后,身子无声滑落,确定可以隐藏起她的身子,不让任何人看到她,找到她。
她只需要,一个人呆着。
就算天塌下来,她也可以承受的。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在意她的感受,那又算什么,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和关怀,她只要安安稳稳过下去,她只要平凡的生活,跟一个普通人一样,她不需要...
不需要,谁喜欢她,谁等待她,谁守护她,反正也不知道,到底自己的性命,会在何等的时间,何等的情况下结束。
南宫政不知道如今充斥在内心的那种情绪到底是什么,仿佛空虚的就要将心撕裂一样,下一瞬又像是温热的空气就要爆开一般,他找遍了后花园附近的所有角落,却也看不到苏敏的身影。
但唯一确定的是,没有他的命令,她是不可能出宫的。
他停下脚步,望向眼前的那一座无人的庭院,以前那些后妃,早就被他遣回原籍,如今的后宫,空着不少房子。
他微微蹙眉,目光无声滑落地面,居然不经意之间,看到很浅淡的点点血迹,好像是中箭负伤的野兽,他凭借着猎人的直觉,顺着血点寻着痕迹而去。
他看到她了。
她坐在柱子之后,圆圆的朱红色柱子几乎把她整个身子都挡住了,除了那几缕发丝和衣袖,隐藏的完好。
她将螓首藏在双膝之中,双手环抱着,小脸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黑丝无声垂下,若有徐徐微风,那风儿扬起青丝,几乎美得像是一幅画。
温热的阳光,落在她的肩头,发间,指尖,却还是无法温暖她的身影。
她看起来,难道不寂寞,不让人怜惜吗?
只是,他并不擅长安慰温柔这种事,但此刻的她,却需要他并不擅长的温柔吧。
他只是气急之下说出那一句话,但苏敏眼底的震惊,他到现在还无法忘记,如果是需要以此试探她的心的话,他下的药未免太猛。
难怪那么多人见了他都变了脸色,因为他随时说出来的话,或许都是伤人的刀剑。
她只是打掉了一杯茶而已。
她只是看起来比往日冲动三分而已。
又不是什么大错,他何必跟她发那么大的火?
南宫政缓缓走到她的身前,他站了很久,她都不曾抬起头来,他几乎不确定,到底她是觉得委屈在哭泣,还是...已经在这里累的睡着了。
黑眸一沉,他凝视着她缩在宽大蓝色裙摆之内的痕迹,不难看到裙摆之上的细微血迹,该说什么好,他嫌少看到这么狼狈的她。
但至少比每一次都光鲜亮丽,冷静沉着的她,每一回都可以用伪装的面具对他说话微笑的她,要来的更好。
有人对着她叹气,幽幽然然的,将她揉抱到胸口。
是谁?
"别哭了。"大掌在她身后轻轻拍着,温暖的唇落在她发间。
到底是谁?除了爹之外,还有谁会这样哄着她?苏敏好混乱,贫乏的脑子找不出任何一个人名,任凭她怎么用力思考,这个世上没有这样一号人物存在,她不知道还会是谁...
眼看着苏敏还是没有抬起小脸来,南宫政索性俯下俊挺的身子,依靠着圆柱坐在她的身边,淡淡望向她,用很轻的力道,抬起她的脸。
看得出来,她很克制地压下眼泪,睫毛上湿湿的,却也不放任自己哭出来。她紧闭着双眸,似乎还陷入梦境之中,她已经分不清楚,如今是真是幻。
那个人叹了气,将唇移到她眼睫上,压低声音说道。"苏敏,你是不是想要看到我对你无能为力才开怀?"
苏敏听出那个声音属谁所有,她不敢相信自己还有机会听到这个声音,这么贴近、这么温柔地安抚她,对她柔柔说着话。
可能吗?
在她都不知道,她这一生能不能理解他所谓的感情的窘迫之下,他会对待她一如既往,毫不退步吗?
"南宫政?"她没用双眼确认,只是听着他低沉的嗓音,他声音之中的磁性,让她记得。仿佛就要离开梦境,她双手却不自觉揪紧他的衣袍,嗅到他身上华服的檀香。
"对,南宫政。"他让她将自己抱紧,她的柔软,像花香,将他包围住。他想要听到的,并不是皇帝那个字眼,他无法否认,他无法容忍任何人这么放肆呼叫他的名讳,却想要从她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呼唤。
她觉得累极了,如今只想要抱住一根浮木,不让自己在大海之中无声沉浮。
她颤颤水湿长睫,极其缓慢地撑开眼,将眸光定在他的颈上,朝上方挪移,觑着他贴得恁近的五官。
她似乎睡了一会儿,却又似乎睡了无数个日夜一般漫长。
她不知道今日的她,为何会变得奇怪,只当她彻底看清楚南宫政这一张脸的时候,她的双手,心口一紧,突然离开了他的衣裳。
"怎么了?"
他的眼神一沉,方才的温暖无声褪去,只因为她这一刻离开他的怀抱,又似乎对他升起戒心。
或许,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至少不能让自己,再度陷入深渊泥淖,她说服自己不能泄露无力狼狈模样。
因为梦境,已经消失了,温柔在现实之中,只会变成封喉的利剑。
"是那个女人吗?"
她挤出一丝笑意,却不让自己的双眼,迎上那一双犀利的黑眸。
如果有女人能够成为他的新欢,能够让他抛弃过去所说所做的一切,或许是对彼此的解脱。
南宫政看得出她内心的苦楚和动摇,不想让她继续胡思乱想,如果失去这一个机会,也许彼此再也不可能看清一切。
他一把握住她的双手,眼神一沉,哑声道。"那个女人不是问题,任何女人都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
苏敏任由他紧握着自己的小手,不知何时,她也会怀念那种将她的手包裹在大掌之中的温暖,她无法自欺欺人,他过去对她的包容和忍耐,已经不是一般的程度。
她又说谎了,她根本就不认识回去的路,独自也走不出这一座偌大的皇宫。
她的人,迷失了。
她的心,迷失了。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一缕青丝无声滑过芙颊,缓缓说出这一句话,忽略了南宫政眼底的幽深。"你想维护她也没关系,不必来找我的,我认得回去的路。"
苏敏强装的冷静从容,却让南宫政很是不悦,他的俊颜微霁,眉宇之间染上些许阴沉。
他的脸,逼近她的芙颊,沉声道。"真的没关系吗?你的表情,你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你。如果我真的因为别的女人迁怒于你,你。"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她会不会哭泣,会不会变得脆弱,会不会也体会他内心的不好*受?
对于南宫政的逼问,她只能别开视线,不再去看他,忽略他近在咫尺的气息。浅浅一笑,她的眸子闪耀着柔和的微光:"我只是顺从你,来当几天客人而已,我不会让自己缠着你不放,沦落到那种可笑的地步。我没必要让你们觉得不愉快,觉得多余,如今我没事了,只想问你一句,宫门什么时候关上,我想今日就走。"
"宫门早就关了。"他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语气透着冷淡和霸道,虽然眼前的天色还早,甚至太阳还没落下,但他口中说出的话,就那么理所应当,让人无法怀疑的确凿。
苏敏误以为他言语中的冷淡,是因为刚才那件事的迁怒,不想被当成是争风吃醋的女人,她也会有些无可奈何。"那我明早走,不会让你们觉得不顺眼。"
南宫政却猛地捧起她低垂的小脸,炽热的眼光,直直望入那一双带着轻愁的眸子,逼问的口吻,更加严重了。"你真的无所谓吗?苏敏,别自欺欺人,你可以欺骗自己,却瞒不过我。你看看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失魂落魄才会走路都伤到脚,还躲在这里不敢见人。"
他的话语,真实的不加修饰,听起来总是那么露骨而直接,甚至不给她一分情面。
"若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她沉默了许久,张开漂亮深邃的眸,望着他。
南宫政的心中,涌上一层隐隐作痛的莫名情绪,她说的这句话,很简单,却又透露万分的决绝。
他冷着脸,努力压下心中的疑惑,耐着性子听下去。
苏敏似乎觉得下面要说的话,很难说出口,短暂沉默过后,才徐徐开了口。"今天,我知道了,我们的不一样。"
"我们该死有什么不一样?你又找到了新的借口吗?"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语气冰冷急躁。
她淡淡凝神一笑,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一股无名的酸楚,缓缓涌上她的心,仿佛能够淹没整个世界。"你就这么想要女人?"
"什么?"他的眼底迎来一片惊痛,俊脸紧绷着,再无一分轻松。
她的眸光一闪,声音变得很轻很柔,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一样轻声呢喃。"甚至,宁愿吃那种东西止痛,也要碰女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