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可耻,这个让她信任的男人,到头来她还是试探他,而更令人心寒的是,他真的经不起试探。
因为她从不试探他,他也把她的话,当真了,才会泄露心中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更让苏敏头痛欲裂真相,在她将所有回忆都串联起来成一线的那一刻,她发觉,内心的围墙,轰然倒塌!
他要的是什么,除了那个,还能是什么!
她已经无法去猜测,需要多少力气,才能让自己变得镇定,她默默坐在桌旁,才能不泄露自己身子轻微颤抖的征兆。
"我不是恶意要骗取你的感情,事实上,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子,欺骗你的每一天我都并不心安。知道迟早要有一天,你我撕破脸皮,彼此都不好过,只是没想过这么快而已。"吕青阳移开视线,定定地落在某一处,这一番话的说出,仿佛让他更加释怀。"我知道如今我所说的一切,都不再可信,但我只想澄清一点,我从来不是为了苏家的财富和地位而来,苏敏。这句话,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说过谎。"
苏敏淡淡睇着他,双手默默陷入桌檐,她咽下苦涩,说道。"我知道了,什么都清楚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吕青阳愿意留在她身边,不遗余力,是为了这个。
只可惜,如今太晚了。
她深深望着他,眼底划过一抹异常沉痛的颜色:"当时,就是试探吗?"
只有彼此都听得懂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无法掩饰心死的决绝。"你买通了人,来做一出戏,为了亲自试试看,到底我是否已经为你掏心掏肺,对你全然没有戒心了呢?"
吕青阳却只是一如既往的望着她,用再无笑容的那张面孔,她推测的是对的,他没有解释的必要。
苏敏见他默然不语,只觉得整个身子都瞬间失去了温度,冰冷的吓人,她对自己的嘲笑,更无情了。"不得不说,这场戏很逼真,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我的眼睛,我从头到尾,没有怀疑你一丝一毫。"
悲伤无处藏匿,被最信任的人欺骗和背叛,似乎被当年失去味觉,来的更加触目惊心。
吕青阳压抑住心中的渴望,想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影,但他无法继续这么做,因为如今早就被戳穿,继续关心她的话,只是累赘,会遭来更多的厌恶。
"你为我挡一刀,为的就是这些吗?"苏敏的眼神愈发空洞了,她幽幽地吐出这一句话,愤怒被抽离之后,她只剩下一具空壳。
"我只是想确认,那个荒谬可笑的传闻。"吕青阳暗暗握紧右拳,最后吐出这一句话。
苏敏猝然像是被什么激怒,大步走向他的方向,烛火晃了晃,让宽阔的房间看来有几分诡异。
然后,她抬起手,蓦地挥下去。
吕青阳没有躲开,因为这一巴掌,是他无法逃避的罪恶。
苏敏瞪着被打偏头的吕青阳,双目因为情绪激动而通红。
而吕青阳站在原地,像是雕像般动也不动,这个他敬如主子亦是万分默契的女子所打的一掌,他等待着,希望她将自己出气,至少她也好过一些。
在他承认他当真要那个东西的时候,苏敏眼眶微红,涌上一阵莫名的酸楚,仿佛自己亲手甩出的那一巴掌,一瞬间打碎了心中的某种东西...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道。
"一年前从一个江湖人口中听说的,他说的话,在外人看来是毫无价值的虚无,当时在我听来,却变成了一心想要去得到的希望。"吕青阳的目光跟随着她,看着她倔强不服输的表情,无疑是给自己更大的负担。
是,一年之前他就做出了计划。
他曾经于书上读过,在遥远的南国边疆,生活着一个几千人的部落,血族。
倚靠着一座玲珑山,男子打猎耕种,女子纺织浣纱,他们每一人都略懂医术,善于分辨山上的珍贵药材。
他们只是一个普通不起眼的部族,直到有人无意间发现他们的秘密。
血族人的新鲜血液,居然比玲珑山上的灵草还要珍贵无价。
那个人将血族人秘密豢养在府中,喂食各式药草,在人体中培养出药与毒,但这等药人得来不易,毕竟人命脆弱,体内充斥数千种药,药和药之间的相斥或相吸,弄个不好就会七孔流血而亡。
这种药人,成为当时皇族争相抢夺的宝贝,在混乱的仕途官场,谁也保不准何时被下了毒药一瞬间归天。养成的药人,弥足珍贵,据说其血能解遍天下所有奇毒,许多有权有势的皇亲贵族也渴求能拥有一个药人在身边,便能随时随地避去毒杀的危险,其余关于药人更多的事,他一知半解,以为那不过是书上胡诌的传奇故事。
但那个人最终失败了,却有了更多前仆后继贪婪的人,秘密前往玲珑山脚下,百般扰乱他们的生活。其中便有一位是左相的心腹,他从高权之人手中接过命令,派兵一夜之间围剿了血族,一夜之间将所有血族人捉回百般试验。
半年而已,活下来的那几个不像人样的血族人,被安排在当时执掌大权的丞相和兵部尚书的府中,替他们挡了十年的无妄之灾。
吕青阳没有说出这些,他更不清楚,眼前的苏敏,是否也全部了解。
苏敏冷冰冰地问了一句,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因为那个女人?"
"她是我的远房表妹,从小就患有病症,家里请了不少大夫都无从下手,都说她活不过二十岁..."他显然不想多言,他来的这么急,是因为方才表妹昏厥过去,他刚将她送去医馆,平复她的病情之后才匆匆忙忙赶回苏家。
苏敏方才挥过去的手掌万分疼痛火辣着,似乎有一道无形的伤口,缓缓开裂,隐隐作痛。"你喜欢她。"
"我们两个人原本是指腹为婚,只是后来两家都觉得她无法成为吕家的长媳,才在五年前私底下解了婚约,但我不想看着她等死。"他的情绪万分纷乱,紫鹃已经十八岁了,如果他这一回当真失败的话,他们的时间,多不过两年。
他说的话,是指凡事也该有个先来后到吗?
苏敏的心底无声冷笑着,她只是被欺瞒的一个边缘人而已,她居然还努力考虑,是否要重新自己的人生。
"为了一个毫无证据的传闻,你找到了苏家,潜伏了一年时间?"
吕青阳点头,沉声回应:"我做过最坏的打算,如果当真只是传闻,也会陪到她离开人世的最后一天,但不想没有尝试就放过最后的希冀。"
"在我身边一百多天,你觉得无法忍耐了。因为我在任何人面前不提此事,你越来越不安,我是否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更不清楚,那些传闻,是真是假。"苏敏的心似乎再无一丝涟漪,她的声音破碎着,宛如摔碎一地的瓷器,听得让人心疼。
"如果我不试探,或许会跟这个机会擦肩而过,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是我不后悔。"吕青阳浓眉紧蹙,他的沉重不像是伪装,如果不是紫鹃只有两年的时间,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闻到此处,苏敏轻笑出声,全身的力气都已经空了,连拉扯嘴角的瞬间,都觉得压抑悲恸。"你等不及了,连一天,也等不下去了吗?"
他说对不起她,但他想要救心爱的女子,所以不后悔。
这一句话,根本不像是吕青阳会说的话,但他说了,直白不留余地。
"所以,即使牺牲你自己,付出重伤代价,即使明白仓促之间,这一刀或许要了你的性命,你也觉得这一场豪赌,是值得吗?"她悄悄转过脸去,面色全无。
虽然是一场豪赌,但赢的人,还是吕青阳。
他的赌注太大,而自己几乎在当下生死关头不会怀疑他,一心一意,心心念念想的是如何挽救他危险的性命而已。
于是,他看到了,那可怕的传闻,在她身上出现了。
她突地想起,他醒来之后,凝视着她的那一刻表情,不只是温柔而已,还有更多炽热复杂的情绪。
她居然忽略了。
他说过,是她让他醒来,他心照不宣,而她却以为是另外的意思。
他虽然一身是伤,但这个答案,无疑让吕青阳很高兴,因为唯一的希望,那在悬崖之上摘取的危险的花,他亲手得到了。
因为,她就是那么荒谬,虚无,在野史杂记之上才会出现的,血族人。
一切昭然若揭。
他骗她。
老天,她怎会盲目到这种地步?
她为何而珍贵无价,她为何对他那么重要,她为何值得他用婚姻来讨好,是因为他需要她体内身为血族遗人的血液。
"你留在我的身边,只为了亲自证明,我是否当真是世上最后一个血族人。你曾经说过,我很珍贵,身体每一处都是无价不菲的,是任何人都计算不出来的价值。"
可惜,她当时是不懂他的用意,甚至当成了美丽的话语,看不到下面埋藏着的尖利的针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