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她微微咬唇,短暂沉默过后,说的更加直白,"你觉得你是高高在上的皇族王爷,世人都该敬仰你,女子都该顺从你,出现一个不被你所掌控,不听从你的我,你觉得那是任何人不能犯的禁忌。"
如果他嗜好征服的快意,那并不一定能够从她身上摄取。
如果这就是命运,那么,从头开始,就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她的笑意,在眼底渐渐变得透明,河岸边温柔的风,将一缕垂在胸前的青丝吹起,她眉眼如画,檀口微启。"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即使这世上所有女子都爱慕你,那其中,不会有我。"
他注视着她,还是没有言语,薄唇甚至抿得更紧。他的表情,就像是正用尽全身的力量,在强忍着某种撕裂心肺的疼痛。
但这种疼痛,在苏敏眼底看来,却只是逆耳难听的话驳倒他尊严的后果。她没有多想,笑着望向他,那笑意却完全没有感情:"没道理我要喜欢上你,南宫政。"
他们之间所有的迷雾,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她说的这么直接,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击。
她没有后路可退,这也是她给他的答案。
"你的心太阴暗,所以眼里看到的,也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侧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却依旧感受的到他的炽热目光,透过她的体内,让她如芒在背般难过。
但那只是暂时的,他们之间再不斩断所有牵连,继续纠缠下去,有害无益。
她望向河堤杨柳,三月的春色,垂荡漾开在杨柳叶上,似乎每一口清新的空气,都带来春色的讯息。
青丝微微飞扬,拂面,她望着眼前的美景,一年未到,往事历历在目。
"你不知道真心想要守护所爱之人的感受是什么,在你眼里,人只剩下欲望,只剩下利欲熏心的丑陋面孔。"
南宫政同样转过身去,他的薄唇紧抿着,不泄露一分情绪。苏敏的话,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敢面对着他说,不只是禁忌而已,更是。他不能够接纳的。
"你的心有爱吗?"她的声音,飘过来。
"你有真正喜欢的人吗?"不等他回答,她似乎笃定了他不会回应,嗓音清冷。
"你有过一心守护一个人的感觉吗?"还觉得不够,她咄咄逼人。
左手暗暗抚着右手腕之上的伤痕,她还记得那里曾经有过一个华美精致,却万分沉重的金镯子,是南宫政霸道地替她戴上。如今不平的疤痕触碰一下,似乎心还是没有归于宁静。苏敏垂眸一笑,明白这肃杀的沉默,代表什么。"没有吧。"
南宫政微微眯起黑眸,阴鹜的光芒压抑在眼底,他克制的很辛苦,他已经不清楚,如果对方换了一人,是否他根本不会容忍那个人说到这一句,那个人,早该死了。
"这样的你,剥夺了王爷的身份和权力之后,还剩下什么?你甚至比不上一个平常人。"苏敏知道自己说出这一番话,无疑是在送死,但她若还说不清楚,只怕噩梦更是不休。她转过脸去,凝视望着那个俊挺背影,话语之间毫无起伏。
"南宫政,你很可怜。"
闻到此处,南宫政似乎真的被激怒一般猝然转身,他炙烫的目光锁住这一具娇小玲珑的身子,但却发现,有什么改变了。
曾经那双注视着他会多少闪躲的眸子,曾经会在他逼视之下瑟瑟发抖的小女人,却完全没有俱意。
苏敏冷眼凝视那一双因为怒火而猩红的眼眸,暗暗握紧双拳,粉唇紧抿着,弧线淡淡成一线,身姿没有任何的卑微委屈,仿佛如今面对的即使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雨,她也不会胆怯。
"最诚实的话,也最刺耳,这个道理我懂,你也该明白。"
他不置可否,却是一步步逼近她的身子,无声冷笑,那笑意透露出些许令人不寒而栗的不怀好意。"你说了这么多,也该想到不可能全身而退。"
苏敏的眼底,再无任何的清明,一瞬间覆上无数阴霾。
肩头之上,被那一双有力双掌扣住,他的俊颜缓缓压下,高挺的鼻梁几乎就要触碰到苏敏小巧鼻头,那一双黑眸,冷冷端望,似乎连她的呼吸,都一同遏制。"被剥夺了王爷的身份和权力之后,我还剩下什么,到时候你很想看看吗?"
他是估计错了吗?她不只是不愿回头,心中弥漫的恨意,更想要看他从高空摔落地面,想要看到他所有的都被霸夺分割。
这样的揣测,因为苏敏的回答,更变得清晰而凉薄。
她居然,这么说。"我有这个机会吗?"
他的右掌,轻轻摩挲着她白皙的脖颈,眼底闪过一道及其深重的情绪,因为这道情绪,让他往日宛如笑面恶魔的俊颜。"这世上想要看我落魄收场甚至被千刀万剐的人太多了,如果你苏敏,也想要看看我如何沦落可怜人的下场。当然,今天我舍不得杀你,我留着你的命,用你自己的眼睛看看那一幕。他日我南宫政不再是当朝三王爷的话,我又将会是谁。""
是名不值钱的死囚犯,还是其他。
苏敏来不及细细品味他这些话语之中的意味,但她能够感知,他似乎就要面临什么,更像是他要主动挑起什么,那种沉闷肃然的气氛,压的人心很不好过。
"不过,如今我还是王爷的身份,我还没有变成一无所有的可怜人。"他缓缓低下眉眼,默默望着她的容颜,说话的时候贴的她很近,几乎他的气息,在她脖颈边游走辗转。"所以,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不可否认,不可忽略,他那魅惑的笑容着实令她浑身发寒。
她不知他何时走开,不知他何时跳上马,不知马儿何时带走他,只记得那温热的气息,离她的肌肤那么近,像是一生一世都无法摆脱干净的烙印。
何时,他以为她是他的所有物,如果得不得的话,就要毁灭吗?
她始终无法对这种情绪做出定位,她不清楚如果并非愤怒的话,那还能是什么?这样窒息的,这样压抑的,这样孤独的,永远都只能换来对方憎恶讨厌,还有拼命逃离反抗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只可惜,没有人可以给她解答。
因为她的身份,除了南宫政清楚,她不能再轻易泄露给任何人。
吕青阳吗?
多可笑啊,她居然自私,居然有所顾虑,不想他知道那一段她跟南宫政的过去,是因为怕破坏自己的形象吗?
她变得优柔寡断了。
"小敏丫头,听说你找了我?有什么事吗?身体不好了?"老人抱着酒葫芦,踉踉跄跄走到河岸边,他虽老,眼神却很不错,两眼清亮,隔着一段路居然还能认出苏敏。
一句带过,她不想浪费时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爷爷,因为找不到你,因为事情太仓促,我等不下去,所以我救了吕先生。"
"你居然又。"老人似乎觉得沮丧,无奈之际地摇头。
苏敏正色道:"吕大哥在我心中,不是外人,他为了救我挡了一刀,如果我不救他,如果他因此而失去性命,醒不过来,我会后悔终生。"
"既然都做了,也没办法了,只要他不知道,那就没事了。"老人只能这样安慰,这丫头就是心软,不知是优点,还是死穴。
苏敏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地吐出一句。"不过,爷爷,我还要跟你讨要一味药。"
"什么药?"
苏敏的眼眸,渐渐暗淡下去,突地想到了什么,一小簇火花闪耀其中。
千丝万缕的清晨柔光,从木门之中透过,丝丝交织成一张网,铺在地面之上。
白色纯净的帐幔,长长垂到地面,大夫放下药箱,坐在一旁望闻问切,半响之后才回到桌旁,自顾自写着药方。
吕青阳轻轻咳了一声,身子倚靠在软垫之上,淡淡睇着一旁,轻声问了句。"大夫,我这伤,何时能够痊愈?苏家的事务,还等着我去做。"
"这事急不得,能这样慢慢休养,已经是好运了。"大夫低着头,奋笔疾书,径自说下去。
眼神一闪,他笑着,神色一柔,柔声问道。"我伤的很严重吗?"
"不轻呐,你第一日没有醒来已经很危险了,没想到第三天倒是让我觉得很意外,看来你也舍不得这个世界呐。"大夫写完了药方,满不在乎地戏谑着。
"至于你什么时候可以下床走动,至少两个月之后吧,不过你年轻人,身体强壮,或许恢复的更快也不一定。"
吕青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虽然听来轻盈,却也不无仓促。
推门而入的人,是苏敏。
"你别心急,耐心养伤,苏家的事务没有任何问题。"她噙着淡淡的笑意,柔和眸光瞥向吕青阳的身上,神色异常温柔。
"大夫说你什么时候能够下床,什么时候能够管事再说。"见吕青阳欲言又止,她再度加重分量,似乎以主子的口吻命令嘱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