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过去亦或是现在,我都在胡思乱想,比如我曾经幻想过我有一个非凡的童年,一个惊世骇俗的出身,又或者天赋异禀什么的总之,我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天方夜谭的想法。这在孩童时代或许可以被老师或别的什么人夸赞为想象丰富,但要命的是我已成年,而且已成年已久;一个成年人,如果你整天无所事事的胡思乱想,人家会以为你是疯子,最好的也会说上句“不思进取”。
比胡思乱想更糟糕的是我还经常性的失眠,几乎一年都睡不上一百天的安稳觉,这毛病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我早就忘了,再说也没什么记住的必要;总之一到深夜我便像蝙蝠一样变的特别有精神头,但我又不能像蝙蝠那样出去“走走”,因为大半夜外出的人在正常人眼里也绝不会是什么正常人,要么脑子有病,要么就是行为不端。
于是我的两大“爱好”便结合在了一起在失眠的夜里胡思乱想,比如现在,我便处在这样的一种状态。
今天的夜晚天气不是很好,因为早已是冬天,天气再好也好不到那里去。但主要的原因是我没交供暖费,并非不想(要知道我并不是一个赖帐的人,除非实在没有办法),而是我实在是没剩下交供暖的钱。好在我还勉强能交得起电费,于是我便从一个刚毕业大学生的手里花四十块钱买了一个二手电热扇,因为是二手的所以有些不好用(它只有一半能散热),不过对于我来说总比冻着的强。
电热扇被我放在脚下的位置暖脚(它也只能用来暖脚),窗外好像是下起了雪,不过我懒得睁开眼去证实,再说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但我就是觉得他是在下雪,因为我感觉有片雪花落在了我的鼻尖上,窗户是关着的,这屋子虽然不怎么样但不至于在大冬天的往里飘雪花,但我就是感觉有片雪花落在了我的鼻尖上,我紧闭的双眼还看到了它慢慢的融化,一寸一寸的融化在我的脑子里,于是我的脑子里便传来一阵彻骨的寒意,这寒意我愈发觉得熟悉,这寒意不是来自梦里,而是来自遥远的过去,我记忆中已斑驳的过去……
灰蓝的天幕下,无风,雪花静静的飘着。低矮的院落里几个人忙碌着,面庞如背影般模糊;屋里有一个小男孩儿,爬在窗户上,手心的温度融化了窗户上的冰花,屋外的冷气穿透玻璃,冻红了他的脸庞。
雪依然在下,刮起了风,院落里出现了一辆农用车,一个年轻的妇人将男孩从窗户前抱起,从屋里走了出来,一个跨步跳到了农用车的车斗,男孩随着她这一跳颠了一下,一片雪花从包裹着他的衣服的缝隙里钻进了他的脖子里,另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鼻尖上,融化了……
这便是我最初的记忆,换言之,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存在着的时刻,并不显得伟大(虽然我希望我的存在是伟大的,但我可能卑微的可怜)。在我看来这才是我自己意识到的我真正意义上的出生。我想没人会记得自己出生时的情景,所以出生是一种无意识的存在,而真正有意识的存在,是你第一次记事的时候。后来我幻想过很多种关于我“本应”伟大的诞生,但无论我将自己幻想的多么的伟大,我一想到我的出生首先便是一阵寒冷,接着便是灰蓝的天幕,低矮的院落……但我想那时的我还没到可以意识到这些的时候,这记忆对于现在的我是熟悉的,而对于那时的我却是陌生的。四周似乎更冷了,我动了动身体以便裹紧被子,这时我已可以确定外面是在下雪,因为透过我没有窗帘(我同样没剩多少钱去买窗帘)的窗户我看见了雪花,下雪的夜晚是明亮的,我想有生活经验的人应该都知道。于是窗外不再是漆黑而是泛着橘红的夜色。我感到没那么冷了,这是真正下了雪的缘故,但其实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那个二手电热扇的功劳,但我宁愿认为这是因为窗外的雪花。总之我是没那么冷了,甚至心中飘来一丝暖意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14岁男孩独自来来回回的走着,地下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亮光,男孩踩在雪上,碎了一地的晶莹。一阵寒风吹来,男孩额前的碎发在风中一动一动的,伴着呼出的哈气,在灯光下独舞。
他时不时的便将目光投向远处的一抹间隔在黑暗那头的灯光,乌黑明亮的眼眸里,装满了喜悦与期盼。男孩将棉衣的领子紧了紧,伸出食指沟了沟发冷的鼻子。一个女孩从那抹灯光中出现,手里提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她从光明了出发,一路小跑着穿过隔着的黑暗,向着男孩这边的光明,一步步的接近,在男孩回眸的那一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女孩比男孩矮了半个头,穿着一件紫色的中长款束腰羽绒服,领子像花儿一样盛开在肩膀上,头发打着发髻,束在颈后。被冷风拂过的圆脸红扑扑的映照在灯光里。
女孩微微一笑,长长的睫毛在寒风中轻舞,伴着男孩额前的碎发。
“生日快乐!给,”女孩递上她手里的东西,是一个长方形的礼盒。
男孩接过礼盒,没说什么,从女孩一出现他就只是笑,注视着女孩的眸子,浅浅的微笑。
“回去吧!天冷的。”又是女孩开口了。
男孩轻轻的点点头,依然没说话。
女孩慢慢的转身,仰起头,送给夜色一个微笑,一步一步的穿过黑暗,走进那一抹光明
男孩一直目送着她,直到她在那抹光明里消失
我从半梦半醒中清醒,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梦里的雪花融化了,而我醒了。外面的雪也似乎停了,夜幕却仍然是一抹橘红。我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又一瞬间,我的目光定格在了墙角的玻璃罐子上(因为我没桌子)。
一个很高很大的粉色磨砂的礼品玻璃罐,里面装满了用纸叠成的幸运星,一共1074颗(我很认真的数过),各种各样的颜色。这便是那个长方形盒子里放着的东西十五岁那年,那个穿着紫色羽绒服的女孩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只装了1074颗幸运星的粉红色磨砂玻璃罐。那是我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我的父母从来不送我任何礼物,不管是生日还是过节,而她,送了我第一件生日礼物。
她的名字叫晶,从认识开始,对她我爱过了十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