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丁原开车,应明禹坐前头,大妈拉着他一个劲说话,应明禹一句没应,大妈也不消停,一个劲催他们赶紧抓了那个崔袅袅正法。
他们才下了高速,来接他们下乡的市里刑警队长王队长就笑着告了罪:“可能要让应队长白跑一趟了,那个嫌疑犯刚认罪了。”
“那帮她做时间证人的人,也改口了?”应明禹接着问了句。
“这倒没有,不过我们调查了,那个庄俊不是村里人,是崔袅袅大学同学,也是前男友,至今还喜欢着崔袅袅,他的证词不值得采信。”王队长说完看看他们车里的大妈,“那应队长还下乡吗?要不跟我们去局子里看看,我另外找人把这目击证人送回去。”
应明禹指了指后头:“你上车给我们从头说说案情,让大妈换你们的车。”
换好了前车开道,王队长还是认真给他们说了起来。
这案子就在四月三十日晚上发的,当晚七点过一点,目击证人王大妈看到隔壁家媳妇儿在那窗户边上搔首弄姿,骂了几句,看她忽然往外跑,觉得奇怪就出了门去隔壁看了看,发现门没关,进去就闻到血腥味儿,在院子里窗户口看了下就赶紧回家报了警。
他们赶到现场,发现家里二老都死了,一个卧病的老头子郭大富死在自己床上,老伴儿陈雪梅就死在床边上,看起来是正在伺候老头子喝药。凶器就是家里客厅放的水果刀,陈死于颈动脉割断大出血,郭则是身中两刀,有一刀扎破了脾脏。凶器就丢弃在客厅里,查过指纹只有家中几人的。
这家就一个儿子郭明,去年毕业后就在外打工,五一放假今天中午才到家,一下车就直接去了警局,听说二老的事当场眼一黑差点厥过去。那个时候他们已经送了王大妈到省里画图,恰好就在这个下午郭明见了他媳妇崔袅袅,两人聊过之后,崔袅袅晚饭后就认了罪。
至于那个时间证人庄俊,他跟郭明、崔袅袅是大学时的朋友,崔袅袅原先是庄俊的女朋友,后来才跟了郭明。毕业后崔袅袅嫁给了郭明,这个庄俊却舍不得,今年来这三江市里临时找了个活,常常下班后或是放双休到村里去找崔袅袅。这事郭明一直不知道,这下子三个人都翻了脸。
据庄俊说,那晚他也是下了班就搭车下了乡,乡里吃饭早,他六点半就跟崔袅袅在村里一个废竹林里碰了头,两人说话说了得有一个小时,最后不欢而散,他坐了车回市里。崔袅袅最开始的说法也是这样,说她跟庄俊分开后,她往家里走就看到村长村里邻居都围在家门口,她担心出了什么事往里跑,就被抓了。
“你们真是这么抓住她的?”丁原忍不住问。
王队长拍着大腿说:“可不是吗?我们原先也想着她是冤枉的,现在再想,她怕是知道跑不了,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才决定铤而走险,回来假装自投罗网。”
“而且,她趁着这逃跑的一个小时,跟庄俊串好了口供?”丁原顺着猜测。
“应该是。”王队长点头。
丁原无语:“那她为什么又要认罪,你们查了庄俊下乡和回市里的时间吗?”
王队长摇头:“他到点下班就走了,但什么时候下乡什么时候回来,那种乡下短途车,上车买票扯票,谁记得他?”
“杀人动机呢?崔袅袅怎么说,她为什么要杀害公婆?”应队长关心了下。
“据她交代,说是嫌公公卧病在床,婆婆啰嗦不喜欢她。不过我们猜,或许和庄俊还有点关系。”
“怎么讲?”下乡的路不好走,丁原问的时候车一个颠簸。
“村里走访时都说,郭家老头老太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去年他家儿子毕业,十月就娶了这个媳妇进门,当时媳妇不喜欢家里装修,好一顿折腾,二老都没说啥。”
当时崔袅袅和郭明都外出打工,在一起一个地儿,是今年过完年,两人出去后没多久,郭明送了媳妇回来,说让她在家休息。虽然儿子不在,但村里都说,郭老太对这个儿媳妇很好,什么都不让她干,每天好吃好喝安置着。并没有听说家里争吵,或是说过什么重话。
崔袅袅回乡是二月底的事,庄俊差不多也是那时候到了市里找工作。村里人有时候看到他们在地里拉拉扯扯,对崔袅袅印象不太好。可是这姑娘长得是一个漂亮,平时又打扮得像个仙女似的,跟村里是格格不入,但村里上了十五岁的男孩子,没一个不多看她两眼的。包括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看她过去也忍不住瞅两眼。
“那调查过,除了庄俊,村里有哪个男的跟她不清楚吗?”丁原觉得这倒也是个方向。
“说实话,这么短时间,还没查出来,但没准真有。”王队长倒没特别咬准。
“她家里人呢,女儿出了这种事,父母怎么说?”应队长眼看着进了村,最后问了句。
“哪有,这崔袅袅十几岁父母死于意外,家里亲戚没一个肯收留她,念大学还是贷款读的,现在才要开始还。”
“还是个孤女,听起来怪可怜的。”丁原恻隐之心又发了。
“可不是,那个庄俊原先就是家里不喜欢她,说她是个无父无母的,两个人才吹了的。”
丁原苦笑着下车,听起来这事如果不是崔袅袅做的,大概率是庄俊做的,要不就是合谋,感觉他们来得有些多余。
范桦和王涛已经先行一步,跟了市里的法医和痕检进去了解情况。
丁原看了看,这里还真是乡下,每户都是“大户人家”,有院子还有天然的花园,郭家门前屋后都是泥土路,再前后除了零星几户,全都是菜地田地。只有这张家跟他们比邻而居,两家都是一层楼的平房,修的一样一样的。
张家的客厅窗户对着郭家次卧的窗户,一眼就能明了这是王大妈目击疑凶的窗口。
丁原绕到侧面看了看,还真跟陆浅浅画里的八分相似,尤其是窗帘的情况,黑色的素描铅笔,居然能画出让他一眼认出来的画来。
“大妈,您看看,这幅画是按照您的描述画的,没错吧?”应明禹把画稿展开。
大妈立刻就要开始长篇大论,王队长吼了句:“就说有没有错。”
大妈服了软:“没错。”
“你看到窗口的人之后,过了多久来隔壁发现死了人?”
“三…三分钟左右,不超过五分钟。”大妈说话简洁了不少。
“谢谢您的帮助,您先回家吧,我们有问题再找您。”丁原送走了大妈之后,对王队长说了句,“王队长,我们不能对人民群众这种态度,他们是在帮我们。”
“我知道,有时候这不是情非得已。”王队长这话完全是冲着应明禹说的。
应明禹没接茬,进去先去案发房间门口看了两眼,王涛和范桦正在看血液喷溅痕迹,还原案发时的情况。
“女死者大量出血,而且绝大部分喷溅在凶手身上,找到血衣了吗?”范桦回头问了句。
“没有。这乡下地方大,她要是找个地方埋了,实在难找,最怕她烧了。”
“警犬呢?崔袅袅怎么说,问她了吗?”丁原接着问。
“警犬……”王队长好像很为难,“我打去问问他们?”
“不急,”应明禹往崔袅袅的房间过去,“有个疑点。目击证人说,看到凶手穿着睡衣站在窗前,而后看到她跑了,那件睡衣找到了吗?”
“嗯,就扔在次卧门口地板上,已经作为物证带回去了。”
“那件裙子上没血是吗?”看对方点头,应明禹接着说,“按照案发时的情况,凶手一定是先杀了二老,然后进了次卧站在窗边被看到,最后逃跑,对不对?”
王队长想了想,点点头。
“如果凶手是崔袅袅,她先穿着其他衣服杀了二老,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站在窗前被发现后,又换了一身衣服跑掉了?”应明禹推测了案发过程。
“这…是有些不合理。”王队长想了下,“会不会她开始以为没人会发现,所以换了睡衣准备假装不知睡下?”
“王队长,你杀了两个人,连房门都没关,会回对面房间睡觉吗?”丁原补充。
王队长哑然。
“如果崔袅袅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好,被对面的人看到她站在窗口,会突然往外跑吗?”应明禹接着说。
“这么说,这个崔袅袅还真是冤枉的,那她为什么要认罪?”王队长彻底糊涂了。
“那只有问她本人了。”丁原摇摇头,对这个刑警队长颇没耐心。
应明禹看看他俩:“你们站在窗口别动,我去对面看看。”临走他想起来一个事,“崔袅袅有多高?”
王队长这回倒回话快:“一米六五。”
应明禹往外走时,忍不住想起了陆浅浅,这丫头要是来了,倒是个好比子。
他往外,范桦跟了他一起,王涛狗一样钻进了次卧。
“记得看看那个台灯。”应明禹把陆浅浅画的图给王涛看了看,指了指角落画在地上的光源。
王涛进去看到地上是有个台灯,不过是打碎了的。他蹲下身仔细拿多波段勘查灯照着,就怕错过了一点东西。
“这个我们看过了,可能是开了灯之后手挂到了电线,台灯在地上摔碎了,灯罩破了灯泡却没破。”市里的痕检员跟在后面说。
王涛谢了他,继续在碎片里寻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