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硕郡主见小冯氏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忙笑着拉了她坐下,道:“老太爷这是夸十四少爷呢,三婶婶不必这般。”
老太爷也呵呵笑道:“郡主说的对,能把孩子教养成这样,你也是居功至伟啊!”
吴老太爷这番夸,却是一句都没提自己的儿子,自己儿子什么得性,自己还能不知道,要说这功劳只能是小冯氏的。
吴长修眉目一转,却是笑道:“祖父,其实这首诗里的大半意境却是我九姐姐说与我听的,正是因为有了九姐姐的诉说,我才能作出这么一首诗来,说来,我九姐姐的功劳也不可没啊!”
“噢?”吴老太爷特意拉长了声音,有些意味不明的看向了吴长修,一个女孩子能有何等建树,这样的诗非胸襟广泛之辈所能做出,一个女孩,哼不过是绣绣活,看看书也就过得去了。
别说是吴老太爷这般想,就是满桌的男人,也都是这个心思,不过吴老爷却也算是心思翻转,到底之前吴情给他出过谋,划过策,他心理对这个九丫头一直有个别样的看法,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那边吴情听到吴长修提到她的名字,心理也是一个激灵,恨恨的想着这小子好端端的自己卖弄就好,提她作甚,要是老太爷真要寻她说话,她怎么办,没瞧见满桌姑娘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或是打量,或是研判,还有瞪眼的,八姑娘吴绡更是说话不禁大脑,这会只盯着吴情讥诮,道:“真没想到九妹妹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这会到是想借着梯子上墙了,看来真是平日咱们低瞧了九妹妹去。”
吴家的姑娘就算是再没受过教养,这东西的好坏还是能分出来的,再说了,就算自己分不出来,可是吴老太爷都说好的东西,莫不成就是错的,因此吴绡只以为吴情以前是藏拙了,就是为了留在回府这一刻出尽风头呢,这样一想,看向吴情的目光就颇为不善。
别说是吴绡,就是吴眉这会的目光也是不善的,只不过吴眉到底还是比吴绡内敛些,只是一脸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吴情道:“姐姐素日到不知道妹妹是个多才的,莫不是妹妹不在府里那些年遇到了什么高人不成?真是让姐姐羡慕不已啊。”
显然在挑拨上,吴眉比吴绡的水准要高许多,而且还点出了吴情离过府,瞬间姑娘们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为什么会离府,一般除了走亲戚,也只有犯了错的姑娘才会用这种方式惩罚,一时间大伙的眼光又被疑惑所取代。
此刻的小冯氏也是顶着众多疑惑的目光所洗礼,连华硕郡主都意味不明的笑了,道:“听说这九丫头原是三婶婶养在身前的,到底还是不一般啊,瞧着就是比一般的庶女有气度,而且我瞧着与十四少爷的感情却也如亲姐弟一般,如今看来,在教养子女上头,还得是三婶婶拔得头筹啊,我与二婶婶却是比不了的。”
华硕郡主不过是一时的有感而发罢了,大房的嫡子有何成就她到不大在乎,有她在,自不会差了去,只是说到女儿,华硕郡主看着满堂打扮的花样年华的姑娘们,再想想自己那年华早去的大女儿,一时间也是悲伤的紧,她在大女儿身上倾注的心思可以说比男孩们都多,哎,若不是大女儿被她养的太过天真,若不是吴家需要拉拢这门亲事,若不是皇上弟弟对赫赫连家想要掌控,依她的意思,宁可给大女儿挑一个普通的人家,过着一夫一妻,你敬我,我敬你的日子,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是枉然了,千算万算,终是没算到一个孩子,竟是一尸两命。
小冯氏这会被华硕郡主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心理纵是有万般想辩的,可是说多了都显得自己矫情了,索性也就低头不语了。
吴老夫人这会缓了些精神,正好听到了华硕郡主的话,又想着齐瑞家的曾在自己身前赞过九丫头如何,再加上自己在青州这几年,这丫头也陪自己说过经书,这会开口道:“九丫头年小的时候姨娘去的,自请了为府里祈福去了静慈庵里清修,抄经,我也是到了青州以后才听说静慈庵的名号的,听说那静慈师太在当地贵夫人之间很是有些名号,而且又是有份用脾性的,一般的人自是看不上眼,九丫头也许是天生有些灵性吧,到是难得的入了静慈师太的眼,收在了身边,也教导了几年,我到是没想过把这静慈师太请到府里与我说经,想着九姑娘到底一个姑娘家,只怕在那样的地方把性子养的清冷了,这才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婆子把人接了回来,到了家里到也觉得这丫头虽然是在那地方呆的时间长了些,可也长了些许见识,而且又是个道理通透的,回了府也是没事抄抄经书,闲了与姐妹们玩耍,或是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子,我见小十四却是很听他九姐姐的话,就时常拘着这两孩子一处,到没想到小十四能学到这些,如今看来,到底静慈师太的名声确实不是空传啊。”
当朝重佛、重道,像是这种在当地被传开的师太或者是大师的名头,在她们看来自是有些仙气的,因此也能得到人的尊重。
吴老太爷正好奇这丫头何来的如此灵气呢,再说一个庶女,三媳妇不可能尽心去教,如今有了吴老夫人这话,吴老太爷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想必那静慈师太却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说到这,吴老太爷却是把目光扫向了姑娘一桌,问道:“哪个是九姑娘?”
吴情忙站了起来,道:“回老太爷的话,我是小九。”
吴老太爷点了点头,府里的庶女平时在姐妹之间还咋咋呼呼的,到了她跟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浑身抖的跟筛糠似的,当然也不是他刻意招了这些庶女近前的,不过是在自己家里偶有遇到罢了。
这个小九,到是不错,气度不错,沉稳平和,进退有度,回话也是伶牙利齿。吴老太爷暗自点了点头,道:“小十四说的可是真的?”
吴情也没抬头直视吴老太爷,而是微低着头,回道:“十四弟自是灵透,学东西一遍就会,更是对外面的事物大有兴趣,小九当时幸得师太看重,留在身边几年,也算是悉心教导,师太房间里的藏书很多,像是一般的游记,还有孤本棋谱都有一些,山中岁月清悠,小九闲来无事也翻看一二,师太偶乐出游也会讲与小九,若是近了,也会带上小九一块去个三、五日的,因此小九在回府的时候就把师太说与小九的,还有府外看到的一些现象说与了十四弟。”
吴老太爷轻嗯了一声,方问道:“你刚才提到孤本棋谱?”
吴情其实单挑这个说出来是有些心思了,回府之前她就听齐瑞家的说过,吴老太爷于棋道之上颇有研究,只是府里大老爷忙于公事,二老爷也是为着前途四处奔波,三老爷是个绣花枕头,孙子辈中除了会诗书的五少爷以外,别人在这上面也没什么大的造诣,一时间在府里竟是难寻敌手,当然,吴老太爷领兵打仗这么些年,在棋道上自是以诡异奇兵而助称,别说是府里的小辈,就是京里好棋,棋下的好的,也未必敢与他下,胜败均未可预测也。
吴情见吴老太爷果然对这个感兴趣,不慌不忙的答道:“师太的房间里有,小九见平日师太一般都是一个人下,便想着与师太凑趣,到也学一些,不过却不及师太万一。”
吴老太爷点了点头,眼睛微眯,对于吴情,吴老太爷到是难得的来了兴趣,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道:“想来小九的诗词也得你不少助益吧,不若今儿也来上一首,让我听听咱们府里的姑娘的本事。”
吴情一听,微愣,有些诧异的看向了吴老太爷,翠儿到是对这位府里的一把手有些惧怕,见吴情愣神,大着胆子从一边拉了她的衣袖一把。
吴情这才回过神来,却不知道这一份愣神却是让吴老太爷心理划过丝满意,吴家可以不待见庶女,却不能看着庶女脱离吴家的掌控,若是这个小九是个深藏不露的,吴老太爷到是要多一份心了,可到底还是个丫头,只怕前边的镇定也是强装出来的吧,这样的话,到是一个好掌控的丫头,当然,吴老太爷这番观察自是不会只因为吴长修的一句话,对于一个庶女,他还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因为府里现在的情况,还有他一直想要做却没做成的事,损了一个孙女,也怪之前府里太过娇养了,如今这个,回头带到书房再看看,听说那人也是极喜棋的,没准就对了味口呢。
吴情自是不知道这位老太爷在她身上打的歪主意,要是知道的话,只怕这一刻要掐死吴长修的心都有了,当然,还有一个人,这一刻心弦突然紧了一下,那就是徘徊在国公府侧门巷子里的玉颜昭,一墙之隔,门里门外,偌大的国公府,玉颜昭似乎在这里读到了一份无可奈何。
这会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了,不看桌上众位姑娘,只去打眼瞧着小冯氏,小冯氏虽然不喜庶女出风头,可是于吴情,到底还是有了丝旧情的,从小养在身前,虽说不当嫡女,可是想着那时的襁褓,这会也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小九,你只管听老太爷吩咐便是。”
吴情这才松了口气般的点了点头,低眉佯装凝思的时候,就听到小冯氏桌那边二夫人酸酸的语气,道:“原以为三婶婶带着孩子离京几年,只怕孩子们的学业也都耽误了,到不曾想三婶婶却是真有心了。”
小冯氏不可能当面顶撞嫂子,这会只是淡笑着不作答。
吴情几番心思,如今已是成了出头鸟,只怕是再藏拙就要让人笑话了,而且以后少不得让人夹枪带棒的酸话怦着,她到是不在意这些,不过瞧着吴老太爷一副精明的样子,若是她作伪,只怕这位老太爷也只以为她藏拙,对于这样的上位者,吴情觉得只能示之以明,坦荡就好,莫要耍什么心思。
凝眉的时候,吴情也能感到侧面来的一道目光,深沉锐利,打量着自己,能明显感到不是媳妇那一桌,应该是夫人那边,不知道是哪位夫人。
片刻之际,吴情福身说道:“小九的诗谈不好,只是作来以娱众耳的,还请诸位长辈、兄长、弟妹多多海涵。”
七姑娘和八姑娘这会也不敢呛声了,吴老太爷在一旁看着呢,她们可没吃熊心豹子胆的,这个时候得罪人,不异于是挑战吴老太爷,因此虽然忿忿,却也算老实。
只是二房的嫡出姑娘到底还是被二夫人宠坏了,这会呛声道:“九妹妹只管诵来,大少了上不得台面我们不笑话你罢了。”
吴倩没想到,三房一个小小的庶女,刚才她还不待见的人,这会儿却是抢了众位姑娘的风头,有些气不甘的看着吴情,当然更想着看吴情的笑话。
还是吴倩的亲姐姐,嫁到护国公府的三姑娘吴萍扯了她一下,小声道:“你与她一个庶女争执个什么劲,没得让人看低了你的身份。”
吴情仿若未闻姑娘们的窃窃私语,只望着外面的天际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又是一片静寂,然后竟是华硕郡主带头鼓起掌来,随后男人们一桌也响起了掌声,华硕郡主难得一脸笑容的开口道:“如今我算是知道人们为什么常说南方的水养人了,说是南方景好,南方的姑娘自小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那会三婶婶带着姑娘们去三老爷的任上,我还当三婶婶是怕家里的孩子留多了,让老夫人跟着费心,心疼我们这些做婶婶的,如今方知道,三婶婶这是偷着带姑娘们出去领略南边的风光,顺便培养姑娘们去了,如今像九姑娘这样的品貌,只怕在京里也是数得着的,更难得的是这份进退有度,说话大气,而不小家子气,还有这份淡然的气度,真真是让我喜欢的不行。”
华硕郡主一席话落,吴老太爷也接道:“郡主到是见过世面的,原我也只以为小十四胡说的,如今听来,只怕九姑娘的才气反倒在十四之上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句诗里的意境真是意味深远,而又富含哲理啊!”
吴情得吴家两位掌权人的夸奖,亦是坦然的受了,虽然是千古文章一大抄,可是已上风口,何惧浪尖。
华硕郡主笑道:“原我还以为我出的这份彩头今儿只怕是空悬了,到时候我也能省下来一套首饰,如今看来,到是能让咱们九姑娘得了这彩头去。”
吴倩到底仗着自己是嫡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这会起身道:“郡主伯母,规矩既是说人人有份,总不能只凭九妹妹一首诗就独占鳌头吧,总要给咱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姑娘们一个机会不是。”
吴萍这次是想拉也拉不了了,只能歉意的看向了自己的亲娘。
华硕郡主却是笑意淡了下来,道:“六姑娘也想试试喽,不若六姑娘作一首来听听。”
华硕郡主忍不住嗤笑,国公府里的姑娘从头看到尾,除了三房这个算是个意外以外,这些长在府里的,什么脾性她不知道,不过是一个个只知道争抢却不懂上进的小丫头罢了,若是可堪重用,何至于到现在府里都没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接下那个事,再说此事已是刻不容缓。
吴倩一听却是指着桌上的众姑娘道:“你们听听,既是郡主伯母给了大伙机会,大伙总要挣一挣吧,刚才那套首饰大伙可是见了,宫里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做工非凡的,而且华彩夺目,若是带在头上,只怕出去了,也是艳压群芳的。”
不错这才是吴倩的要的主意,京里的姑娘们喜欢互相下帖子请人聚会,当然,除了大伙凑一处说笑解闷以外,也是大家互相攀比的好时机,从穿的到戴的,从身边的丫头,再到婆子,出门的车驾,这些都能成为姑娘们比较的东西,不过最直观的就是穿戴,要是能把这套首饰带头上,只怕就算是郡主、县主,也未必能及了去。
华硕郡主开了口,吴老太爷自然也不拦着,大伙就把目光都集中到了姑娘们一桌,到是吴三老爷会做人,道:“我看姑娘们还要好好想想,不若咱们哥三一人也凑一首,回头让老太爷品评之后,把咱们这桌的彩头分了,如何?”
吴二老爷到底是心疼自己的闺女,而且也知道闺女的斤两,想着这会接下来,一会那丫头要是回过味来,就别掺和了,省得到最后丢了人,回屋还是跟自己耍赖,忙附和道:“三弟这话正是,刚好我刚才也想了一首,正等着老太爷品评呢。”
吴老太爷点了点头,一家人到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