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妈妈得了小冯氏要生产的信儿,吓得手脚冰凉,脸色煞白,连着跟在身边的六儿媳妇都浑身一个劲儿的哆嗦。
房妈妈心理忍不住的叹息着,才六个月啊,六个月能生出个什么来,就是生出来,那也不能活啊。
六儿媳妇见房妈妈急的满地乱转,院子里的丫头也如无头苍蝇一般互相撞着,忙上前拉了房妈妈一下,道:“妈妈,这会可不是乱的时候,快给姑奶奶请稳婆啊。”
房妈妈脚下一顿,忙拍了自已的脑门一下才道:“对,对,请稳婆。”
说完扬声就朝着冬青、绿松吩咐道:“快去给太太请稳婆,再去安排人烧热水来。”
然后房妈妈又叫来两个小丫头跟着一块给小冯氏收拾产房,刚收拾妥当,安顺家的就带着几个有力气的婆子把小冯氏抬进了院子,房妈妈连叫着进了产房。
拉着小冯氏的手,房妈妈老泪纵横的道:“太太,太太,这是怎么说的,这才六个月啊,这是怎么说的啊。”
小冯氏痛的指甲都攥破了手心,苍白的脸色上斗大的汗珠直滴,双目狠狠的盯向自已腹部,生过三个儿子的小冯氏也知道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安顺家的忙拉着房妈妈小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妈妈也不顶点事,太太都疼成这样了,妈妈赶紧安排人手啊。”
房妈妈瞧见安顺家的才反应过来,小冯氏可是去找吴老爷的,这会太太出事了,老爷怎么不见踪影。
一想到这,忙拉过安顺家的问道:“太太不是去红姨娘的院子找老爷的吗?怎么好端端的弄成这样了?老爷人呢?”
安顺家的苦着一张脸抱屈道:“妈妈,这会哪是说这话的时候啊,还是快点看看咋能让太太少遭点罪吧。”
安顺家的一边说一边给房妈妈打着眼色,老爷刚才那些话可不能当着屋里这些小丫头的面说,不然这些小丫头还不得把老爷把太太气得流产的事给传出去,到时候还不是那几个妾室得了便宜。
六儿媳妇在外头帮着迎了产婆进来,安顺家的把小丫头都打发出去来回递送东西,屋里只留着房妈妈和六儿媳妇,倒都是原本的冯家人。
产婆一见小冯氏这样就“妈呀”一声,叫道:“这是咋说的呢,这身子就是孩子生出来,怕也活不了吧。”
产婆话音一落,外头传来一句怒吼声,道:“谁敢胡说八道,我要了她的命,要是我娘和弟弟有个三长两短,谁也别想好过。”
正是得了消息才赶过来的十四少爷吴长修。
屋里的产婆一个机灵,外头吴长修就要往里冲,冬青和绿松正守在门口,忙上前拦着劝道:“十四少爷,这里可不是你能进去。”
吴长修气得扬脚就要去踹,虽说才七八岁的年纪,可是被小冯氏养的好,跟小牛犊子一般的结实,虽说吴长修的脾气大了些,可是头两年吴情在家的时候经常寻了小故事教导他,他也能板着些,尤其对小冯氏身边的丫头也敬着些,毕竟是伺候自已娘的人,可是今天可真是急红眼了,他才迈进家门就听下人们慌乱的议论着太太要不行了,太太肚子里的孩子只怕也活不了。
吴长修当时就把那两个议论的下人掀翻了,在府里横冲直撞的来了小冯氏的院子,这会再被冬青和绿松一拦,自然是火气上涌,抬脚就踹。
满府都知道吴长修是小冯氏的命根子,谁敢跟十四少爷硬来,冬青和绿松躲都不躲,直接就跪下搂着吴长修道:“十四少爷,太太这会才进去,可不能分心,十四少爷与其在这担心太太,还不如去寻了老爷来,奴婢想着老爷也担心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才是。”
冬青这是想借着吴老爷支走十四少爷,不然小冯氏出不来,这少爷真发起脾气来,她们这些下人也招不住啊。
吴长修一听,顾不得别的,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娘,我去寻老爷去。”说完就朝着院外跑去。
房妈妈守在小冯氏身边,六儿媳妇和安顺家的正给产婆打下手,房妈妈小声的安慰着小冯氏道:“太太,千万放宽心,想想十四少爷,还有京里面的两位少爷,这都是太太的命根子啊。”
小冯氏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心道:“对,男人指不上,她还有儿子,好在她这几个儿子都是懂事的,就是十四,虽说浑了些,可是心理也惦记着她这个娘。”
吴长修一口气就跑到了吴老爷的外院,他也不知道吴老爷到底在不在府,下人们现在见了他就避的远远的,生怕被殃及了一般。
好在吴老爷这会还在外院的书房想着青州这边是不是也要有所变动,自已也不知道能不能请调回京,或是在青州更上一层,现在想来,其实在青州也不比京里差什么,这里一年的孝敬,就是在京里做个一般的小官都是望之不及的。
吴长修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冲进了吴老爷的书房,看见吴老爷正在那慢慢的饮着茶水,想着事,一下子就扑了过去,连着桌上的茶水都掀翻了。
吴老爷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刚要发怒,再抬头一看竟是吴长修,好赖缓了口气,不过还是气道:“都多大的人了,做事还这般毛毛躁躁的,一准是太太给你惯坏了,瞧瞧竟是不比你十二哥和十三哥来的稳重。”
要是以往,吴长修非得哼一声,然后骂两句,可是今天事急,吴长修也顾不得许多,绕过书桌,拉着吴老爷就道:“老爷,快点,太太要生了,老爷快去看看吧,冬青和绿松两个丫头都不让我进去,太太在里面叫得可吓人了。”
吴老爷不成想吴长修是为了小冯氏的事来找他,甩开吴长修的手教训道:“女人生孩子,你去凑什么热闹,等到孩子生下来自然就好了。”
吴老爷这会却是忘了小冯氏这身孕才不过六月余。
吴长修没想到吴老爷竟是这样的态度,虽然他也不明白女人生孩子到底该是什么样的,可是在屋外听到太太叫的那样惨,还有下人说的话,吴长修只觉得手脚冰凉,再看吴老爷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吴长修气忿道:“下人都说太太和弟弟都不能活的,老爷还这般气态安然的喝茶饮水,老爷心理就不担心太太吗?”
吴老爷一愣,片刻的功夫啪的一声,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骂道:“我看你这学堂是白上了,圣贤书也是白读了,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儿子吗?”
吴长修一噎,不过还是哽着脖子道:“圣贤书上也没说太太有危险了,老爷还能在一边若无其事的。”
这下轮到吴老爷没话说了,恨恨的看了吴长修一眼,气道:“都是太太平时惯的你没了规矩,我看你也大了,别没事就往太太的院子跑了,以后多跟你两个哥哥接触接触,这才有个男孩子的样子。”
说到这里,想着还在二房巷的吴情,吴老爷忍不住嘀咕道:“一个男孩子,竟比不过庶出的女孩子,我看太太也不是会教人的。”
吴长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气道:“老爷这是拿我与七姐姐和八姐姐一块去比吗?”
说到这,有些不屑的道:“七姐姐和八姐姐一天除了比吃,比穿,比花销,还会什么,难怪人家说奴婢生的上不得台面,还真是如出一辙。”
吴老爷一愣,庶出的姑娘他也没在意过,不过女孩子,也就会这些,噢不对,还有不光会这些的,吴老爷这才哼道:“你别忘了,你还有个九姐姐呢!”
吴长修一听吴情,忙问道:“老爷看到我九姐姐了,我九姐姐在哪呢,太太说九姐姐为府里祈福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呢,我都想九姐姐了,九姐姐会的东西最多了,会讲好听的故事,会玩好玩的东西,还会讲有趣的事,比那学堂里的先生讲的还好。”
吴老爷刚想说吴情在青州,不过一想到吴情与他说过不能与人说她来了青州的事,哼叽了两声,吴老爷才道:“行了,你九姐姐也快回来了。”
说完便不搭理吴长修了。
吴长修本来是急于拉吴老爷去见小冯氏的,这会被吴老爷一打岔,到是换了话头了。
小冯氏这边却是情况有些危及,孩子的月份大了,又有流产的征兆,产婆也不敢保证大人和孩子都没事,不过还是出了方子让房妈妈准备了催产的药物,然后又喂着小冯氏喝了。
一柱香以后,小冯氏就肚子疼了起来,而且那种抽痛的感觉让她明显的感觉到一个小生命的流失,到底还是自已的孩子,又是怀胎六月余的,再有三个来月,这孩子就能来到这个世上,在以后的日子里,又多了一个孩子叫她娘了,可是现在这个孩子只怕与她无缘了。一行清泪滑落眼底。
产婆看着小冯氏下体的血流得多了,就叫着外头不断的送热水进来,自已一边给小冯氏按摩着肚子,一边问着小冯氏的情况。
直到产婆忙的满头大汗的时候,小冯氏这胎才流了下来,一个成形的男婴,满脸的青紫,房妈妈心理一疼,也不敢让小冯氏看,拿着布包了就带了出去。
看着房妈妈的背影,小冯氏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些事房妈妈自会办好,等自已的身子好了,再给这孩子点盏长明灯吧。
安顺家的见产婆手脚麻利的给小冯氏收拾着,小声的在一旁问道:“我们太太这身子?”
产婆微微摇了摇头,眼睛往外面示意了一下,安顺家的就知道产婆这是有话不好说,便不再多问,想着一会送人的时候再与产婆说说。
小冯氏闭上眼睛也没搭理任何人,只任由产婆摆弄着,待收拾干净,小冯氏也闭目睡了过去,这会安顺家的也不敢折腾她,虽说是小月子,可是由于月份大了,小冯氏也跟正常生产差不多,再加上喝了催生的汤药,小冯氏现在也是虚弱的紧。
给六儿媳妇一个眼色,让她在屋里照应一下,一会房妈妈埋了那孩子也就回来了,自已让着产婆出了屋子,一边往外送着,一边小声道:“我们太太在院子里溜达,不小心滑了一跤,这才导致早产,只是这身子也不知道?”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拿下了一个精致的荷包递了过去。
产婆自然听明白了安顺家的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道:“现在天冷路滑,别说太太还是一个产妇,就是一般腿脚利落的,这时候出去走两圈还会歪着脚,伤了筋的,太太这也是运气差了些。”
说到这,小心的往周围看了一眼,安顺家的也跟着往四处看去,只见那花草树木间多了几个不应该出现的身影,安顺家的眉眼一厉,这些人也太放纵了些,真拿太太是好欺负的了,就算冯家倒了,太太也是名正言顺的冯家三夫人,这些姨娘想蹦达还是早了些。
那些隐在暗处想打听消息的小丫头,被安顺家的这眼神一扫,浑身吓得一哆嗦,忙又寻了借口回了自已的院子。
产婆自然也看出了安顺家的厉害劲,心理也不敢轻看了去,小声道:“太太这次早产却是不比那月份小的,这么大的月份要说不伤身子,那就是婆子坑人了,只怕以后太太在子嗣上也就艰难了些,而且这以后太太没准就要落下个血亏的毛病,那些阿胶、燕窝补血的东西,家里要是充裕,就多给太太预备些,想必也能让太太的身子早些恢复了。”
安顺家的心理一紧,小冯氏要说年岁也不大,那四、五十岁的老妤不照样有生孩子的,不过好在小冯氏也有三个儿子了,在吴家的地位是明摆着的,就算娘家落败了,好歹府里的老太太还是小冯氏的亲姑姑,还是能照应到的。
吴家这边的消息很快就被传到了吴情的耳朵里,吴情有些惊讶的看着十五,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就损了身子,我记得还不足月吧?”
十五点了点头,道:“听说吴老爷与吴家夫人大吵了一架,还是在姨娘的院子里,等到后来就传来吴家夫人落产的消息。”
吴情眉头一皱,姨娘的院子,看着十五问道:“知道不知道是在哪个姨娘的院子,那姨娘如何发落了?”
十五嘲讽道:“听说吴家夫人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乱棍打死,不过被吴老爷给拦了,说是老太太给的,就算是要发落,也要回了老太太去,不然等以后回了府没法跟老太太交待。”
吴情一听便知道惹出这事的不是红姨娘就是青姨娘,不过相比于两人平日在府里的为人来说,干出这般张扬的事的,定然不会是青姨娘,能教出七姑娘那般明里藏拙,暗中使坏的人,自然也不会张扬到把把柄露在明面上的。
不过于小冯氏而言,吴情也没什么同情的成份,到了古代这几年,她也算看出来了,这大宅门里的后院就是女人的战争,你方唱罢我登场,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当初小冯氏忌讳她姨娘,想了法子至了席姨娘以死地,送了她去了静慈庵,如今小冯氏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也只能说是别人寻了机会给了小冯氏致命一击罢了。
吴情回头看着十五道:“师太没说什么时候回去?”
原本计划好头两天就要走的,可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静慈师太又让她在青州再呆一段时间。
十五摇了摇头,道:“师太没明说,不过想来应该是等青州的事了了才能起程。”
想了想,十五小声道:“姑娘这两天不出门不知道,我瞧着现在青州像是要乱起来似的,那些当官的,小吏们逮着个由头就寻那些商家收什么银子,还有啊,还有人明目张胆的去盐帮和漕帮收什么保护费的,虽然我不大明白这些,可是着就不是好照头。”
吴情一想,问道:“会不会这些人也得了冯家倒了的信,知道自已的官途做的也差不多了,想在最后的时候再给自己弄点过河的银子?”
十五摇了摇头,道:“这些官场上的事,我可不懂,不过我瞧着玉帮主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怕是有什么事绊住脚了。”
吴情一听,乐道:“我瞧着玉哥哥每次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多喜欢他啊,怎么他一不来,你倒是记得比我还清楚呢?”
十五一听,气道:“哼,姑娘就拿我打趣吧,我是见姑娘这些日子在家里闷的无聊,外面又乱,师太左叮嘱右叮嘱的不能让姑娘出了院子,所以才想着让玉帮主过来与姑娘说说话,解解闷的,也省的姑娘成天在那张书桌上写什么伤春悲秋的诗词来,本来年纪也没多大,可我瞧着那些字写出来,竟都带着沧桑呢!”
吴情哼道:“原来十五每天不干别的,就想着偷看人家练字呢,老实交待,是不是师太让你监督我,怕我偷懒的。”
十五哼了一声道:“姑娘别不识好人心,再说师太现在忙的也没功夫管姑娘这事,我还不是怕吴家老爷把主意打到姑娘头上,想着早点把姑娘弄回府去,到时候姑娘就算是想出门也不方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