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慈师太回来的时候脸色却是不大好,吴情笑着扬起自己的手指给静慈师太看了一眼,道:“师太快看,我今天可是真用了心练的,手指都磨坏了。”
十五在一旁白眼一翻,暗道:“姑娘你能再夸张一点吗?”
静慈师太只是淡淡的一撇,就把眼光调开,看了十五一眼,十五就机灵的退了下去,然后静慈师太才看着吴情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吴情一愣,指了指自己,问道:“都是关于我的?”
静慈师太点了点头,吴情问道:“我日日枯座庵中,再好的消息也不过是师太免了我一日练琴一日练棋罢了,别的于我还有什么好消息?”
静慈师太也不理她的调侃,开口道:“那就先听坏消息吧。”
吴情不置可否,静慈师太也不用她回答,接着道:“你可知吴府三老爷现在的职位?”
吴情摇了摇头,吴家自打三年前回了京城,吴老爷并没有得到想像中的官位留在京中,而是通过小冯氏娘家使的力拿到了一个从五品的官位,可是具体是做什么的,吴情还真不知道,只知道在离云阳不远的青州府。
静慈师太也知道吴情未必能知道这些,这孩子虽说见识不凡,这吴家的事偏偏就是不上心,再加上吴家打发来的人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让人说不出话去,否则这般几岁大的一个姑娘就往庵堂里面一扔,那所谓祈福的名义不过是大户人家当家太太的一种贬斥庶女的手法罢了。
静慈师太看着吴情道:“吴家三老爷新谋得的官位是青州府都转运盐使司副使,从五品。”
吴情眉头一皱,虽然她不懂官场,可是自古以来,凡是与盐涉及到的官,要么就是皇上看重的,扔到这里也不过是历练一番,然后就直接提调回京了,要么就是炮灰,说不定给什么人当了脚踏石或是背黑锅的。
静慈师太一看吴情的表情便知道这丫头心思灵透,可能猜出这里面的一些事?
吴情看着静慈师太,问道:“师太的意思是不好的消息与我们老爷有关?”
静慈师太看着吴情问道:“以你对你们府上老爷的认知,可认为他能否胜任?”
吴情想了想,看着静慈师太,开口道:“只怕不是他能不能胜任的问题,而是为他谋得此位的人作何想法,朝中局势我不懂,可是我想着吴家大房是老爷的亲兄长,位居高位,若是想提携自己的亲弟弟自然有的是方法,既然吴家大房那边没有使力,我们老爷的才学如何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怕是一些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各种势力之间的纠缠吧,如今只看冯家到底心向何人,若是一心为了朝廷,那么前途再险,我们老爷也不会有什么磨难,毕竟两边家势在那摆着,到最后顶天落下个办差不利的罪名,到时候长房那边再求个情,大不了再回去做个小官罢了,可若是冯家那边起了别的心思,只怕我们老爷此时已是抽身不得。”
静慈师太倒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这般侃侃而谈,叹着气道:“慧及必伤,真不知道你这孩子这般聪明是好还是坏!”
吴情却无所谓道:“至少聪明的活着,也比那糊涂的被算计死了还在替人家卖命要强的多。”
静慈师太点了点头,道:“你父亲那里如今确实有些麻烦,我最新得到的消息,只怕冯家那边出了变故,至于什么样的事我还不能与你说,只是冯家现在的态度很暧昧,而且与吴家绝不是一路,噢,对了,我跟没跟你说过冯家出了一个婕妤,她所出的皇子如今已十三岁了。在如今皇家的皇子里排行第七。”
吴情摇了摇头,这事还是她第一次听说,就连小冯氏都没有提起过冯家出了位娘娘。
静慈师太点着头道:“冯家这位姑娘当初进宫的时候使了些手段,她不是冯家长房的姑娘,与你们府里的太太不是亲生的姐妹,不过却是算在了冯家长房的名下,顶了冯家长房姑娘的名额,当初为了这事,冯家长房与其他房闹了很大的意见,等到这姑娘进了宫冯家长房这边也没怎么运作,所以这姑娘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年也只是个婕妤的位份,不过这位婕妤出的七皇子却是个很得皇上喜欢的,听说去年秋季狩猎的时候,皇上就亲带着这位七皇子,猎到了一只白虎,当时给皇上高兴的,直接就把那白虎皮整张都赏给了七皇子,羡煞了许多人。”
吴情笑着接道:“怕是有那自作聪明的,就开始有了想法吧。”
静慈师太点了点头,想着京里传回来的消息,要不是昨天晚上那人的提醒,自己还真没有想到有的人现在竟然开始蠢蠢欲动了,不过依她所见,不过是蝼蚁之争罢了,那人只怕还在当游戏一样看着玩呢,那人现在的身体可是好着呢,更何况登上了那样的位置,哪里肯轻易就让下来的,别说是自己的亲儿子,恐怕就是亲爹,也是不可能的。
不然怎么会说皇家无父子亲情,撇开这些,静慈师太看着吴情道:“吴家三老爷现在只怕还是一无所知的。”
吴情想了想,她是吴家三房的姑娘,吴家三房的命运应该说是与她息息相关的,吴家三老爷真要出了什么大事,大房那边就算是想保,只怕也是保的嫡支,像自己这种庶出的孩子,只怕是没人理会的,到时候,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这静慈庵里了此残生,要是坏一些的,怕是有那被充作乐籍的,一辈子只能在那咱风月场所里打滚。
这样的结果可不是吴情乐见的,看着静慈师太,吴情问道:“师太是想让我给老爷提个醒?”还不等静慈师太说话,吴情自己就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怕老爷现在都不记得吴家还有一个九姑娘了吧,更何况现在老爷对太太言听计从,谋得这个位置自然是油水极大,老爷现在只怕更是不敢违了太太的意了,像我这样没有地位的庶女说的话只怕老爷也听不进去吧!”
静慈师太却不以为然道:“吴家三老爷可不是情圣,那从小也是金樽玉贵般的长大的,哪里就真的能改了本性去,府里现在瞧着是你们太太的天下,孰不知男人学坏方法有的是,谁能想到吴老爷在外面也置了外室。”
吴情一噎,实在是没什么可辩的,这种做法也不是吴老爷干不出来的,再加上这官场不不是时兴什么互送姬妾之类的,反正都是玩意,你玩我玩大家玩,相中了就带走,不过现在小冯氏在吴家的地位,三老爷不敢过分,带回府里又是给小冯氏填堵,置个外室到也正常。
吴情皱着眉道:“师太的意思是要我从这外室入手?”
静慈师太笑着道:“我可没什么意思,原就是我顺手听来的消息,不过是与你这丫头说一声,至于要怎么做,或是如何做,却是与我不相干的。”
吴情一噎,静慈师太这是打算撇开手不管了。吴情嘟着嘴道:“师太给我这消息不就是想让我插手吗,可我现在人在庵里,没有人脉,又没有银子,拿什么本事去办这事,再说了,老爷所在的青州府,我长这么大也没去过,师太就放心让我一个人出门?”
静慈师太撇了吴情一眼,笑着道:“你没银子?你没人用?”
吴情讪讪的笑了,心道:师太你能不能不这么口咄咄逼人啊,要不是你总这么强势,只怕你的那位早就出现了。
不过这话自然吴情不敢吐出口,拉着静慈师太的衣袖道:“师太总要给我指些门路才好。否则就是到了青州府,我两眼一摸黑,总不好到府衙去击鼓找人吧,到时候只怕青州府传的都是我的事了,到时候太太还不得把我抓回去打板子啊!”
静慈师太一撇道:“行了,你也别算计了,带上十五足矣。记得别没事抛头露面就好,对了,你们府里那两房姨娘现在也都在青州府,你那个七姐姐还有八姐姐也都在青州府里请了先生,只是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你最好出门戴个帷帽,真要是碰到了,也只以为是陌生人,否则真要碰个正着,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吴情看着静慈师太一副我很好心的表情吐了吐舌头,嘟嚷道:“小鸟离巢,师太这是巴不得我不在眼前晃荡呢。我一个久不出门的,再加上十五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师太就不怕我二人被人骗了去?”
静慈师太一瞥,笑道:“若说别人,我还能信,你呀,我看不把别人给我骗回来就不错了,想骗你,只怕这人还没生出来呢。”
吴情恨恨的看了静慈师太一眼,道:“师太还没跟我说另一个好消息是什么呢?”
静慈师太心情大好,看着吴情吃瘪,笑着道:“好消息就是我可以给你几天假,下山去转转了,你不成天叫喊着庵堂里的生活枯燥,想去市井间走走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你去体会一下人间疾苦。”
吴情这会脸上的表情可真是哭笑不得了,这哪里是好消息,分明就是与坏消息一路的吗,看着师太的表情就是师太你真奸诈。
静慈师太同样瞪了回去,扬着眉,挑着眼,那一副样子就像是在说:“就是奸诈了,你又能如何?”
吴情瞬间就耷拉了肩膀,摇了摇头,她能如何,事关身家性命,自然是想了法子去办的。
这会吴情看着静慈师太开口道:“那个外室,师太总要与我说说是什么人,以前是做什么的,是良人家的女子,还是**楚馆里的?”
静慈师太眼睛一挑,道:“你倒是个荤素不忌的,连那种地方都朗朗上口,也不知道你这孩子有什么是你忌讳的。”
吴情一撇嘴,道:“人家都能光明正大的去,我说一说有什么可忌讳的,那些假装忌讳的,每每别人说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嗤之以鼻,显得自己有多清高,孰不知竖起的两只耳朵比那说的人还要灵,一边听着心潮澎湃的,一边还标榜着自己是名媛淑女了,这种做作的女子我最是看不上的。
而且师太不觉得那些在后宅中学会了用微笑去哭泣,用淡定去诠释狂燥,懵懵中总是分不清这是进步还是倒退的妇人们,已经忘记了喜怒哀乐的模样,这样的生命是不是就缺少了许多颜色。”
静慈师太一乐,这丫头说的还真有些道理,笑着道:“那若是你,待如何?”
吴情扬着眉,道:“自然是伤了就哭,乐了就笑,苦了就怨,累了就喊。”
静慈师太指了指吴情的手指,问道:“就像你现在这样?”
吴情一看,笑着点了点头,道:“虽然这种行为有着冲动与轻狂,可是却是最真实的情感表达,就如同畅游在山林里,我会对着大山喊出我心中的烦闷或是高兴,断魂千里,无情明月,有情归梦,心事随鸟鸣溪涧山谷,荡于碧云下的瀑布飞溅,风也飘飘,雨也潇潇,闭眼聆听自然天籁,心倒空,心自畅然。”
静慈师太一个指头弹了过去,道:“你们府里的太太要是听到你这番言论,只怕会以为我这静慈庵里是那种专门挑唆着女孩子学坏的地方呢!”
吴情笑着点头道:“师太放心吧,我们太太巴不得我快点学坏呢,她从来就没盼着我好过。”
静慈师太失笑的摇了摇头,心知吴情说的也不算是假话,不过这次要是吴老爷真的能一举搬倒冯家,不只吴家三老爷的官位会更上一层楼,就是吴家这几个孩子,恐怕皇上那里也会有些表示吧。
吴情看着静慈师太一下子沉肃下来的脸,轻声道:“师太是不是还有什么任务给我,只怕不只是想让我们老爷脱身吧。”
静慈师太之所以让吴情去,就是因为吴情的目标小,不会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且也不会联想到她这里,看着吴情点头道:“皇上一直有心肃清几大州府的官场,尤其以青州、淮阳的盐运最为厉害,此次吴家三老爷可以说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位置,也可以说是重要,也可以说是不重要,冯家对吴家三老爷可能是存了试探的心思,要是吴家三老爷能过了这个试探,只怕就会深入一些。”
还未等静慈师太说完,吴情就皱着眉道:“师太的意思是想让我们老爷拿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吧,比如账册?”
静慈师太看着吴情的眼睛闪过惊讶,吴情却不以为然,道:“师太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自然不会白费力气,那么唯一能够撼动盐运官场的,无非就是私账,无论是盐商们的供奉,还是这些老爷大人们的官官相护,自然会有这样一本册子,作为将来身家性命得以保全的工具,而用要是我没算错的话,只怕这种册子也不会只有一本,而且拥有这样册子的人,要么就是大盐商,要么就是与盐运相关的官员们,有的时候并不是说官小,这人就没什么把柄,这种小官往往都善钻营,不然也不会把着这么一处肥口。”
静慈师太也不瞒着吴情,点了点头,道:“你既已猜到这些,可想明白我让你此去的用意?”
吴情点了点头,不过知道归知道,能不能办道却是另外一回事,有些为难的道:“师太是不是有些高看我了,或是说,师太是不是高看我们老爷了,据我所知,我们老爷在官场上还真没有什么大的本事,要说我们太太还有些心计,我们老爷无非也就是个打酱油的。”
静慈师太笑着道:“你也说了,你们老爷的官职是个好缺,那么这样的官职自然有那盐商跟着打主意,官场里的账册怕是不好弄出来,可这些盐商手里的,也是个大雷,只要把这些盐商手里的弄出来,那就是大功一件。”
吴情想了想问道:“师太这般做就不怕让青州官场发生大的变故,到时候再弄出什么天闹民怨的事来,师太怕是不好收场吧。”
静慈师太看着吴情笑道:“你平日不是自许胆子大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却打了退堂鼓了?”
吴情摇了摇头道:“我是怕师太到时候不好收场,这样的事,要么就是不做,可是真要做起来,只怕青州府地界的官员就没有干净的,这个事,总要有那么一个主事的说句话才是,就是做,总要有个度,做到哪一步,留多少人,杀多少,总要有个计划,到时候才能知道从哪入手更便捷一些。也更安全,不会牵太多人。”
静慈师太却不屑道:“既然拿着朝廷的奉禄,自然要全心为朝廷办事,借着朝廷的名义中饱私囊,这样的官员不要也罢。”
吴情瞧着有些意气用事的静慈师太笑着道:“师太就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能在青州盐运上埋了这么大的伏笔的,怕也不是一般的官员能干的出来的,就连我这一个小小孩童都知道这里面牵连甚深,就不信师太不知道这里面暗藏的事。”
吴情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静慈师太的表情,见静慈师太面容慢慢平和,就知道静慈师太也明白这里是牵连甚广的,吴情接着道:“我虽不知道师太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可是我还是要奉劝师太一句,这个事,要是师太真想做,也要跟上面打一声招呼才好,另外,吴家三老爷,师太只需说是吴家休察圣意,为了肃清青州盐运特意安插的一步棋而已,这样,等到以后青州的事真的翻大了,吴家也有话说,不至于让圣上真的一双大被掩下,把我们老爷也给扔里了,那我做这事就没意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