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的晚上,夜黑凄。
“来了。”赫连池慢慢的转身,看着这个踏着夜色而来的人,全身黑衣包裹,除了透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以外,甚至连手都看不到。
这该是个谨慎的男人。
“你母亲呢!”来人的声音显然是通过掩饰的。
“想必这两日赫连家的事儿你也该听说了吧。”
赫连池并不细说,只是提了个大概,他相信要是这个男人关注着赫连家的一举一动,那么这两天发生的事儿,一定不会不知道。
男人果然没吱声。
赫连池这才道:“我母亲的精神只握不适合再去做什么事儿。”
男人哼了一声,耍袖意欲要走,却不想被赫连池拦了下来。
“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语气里的轻蔑似乎真不把赫连池放在眼里。
“我只是不想半途而废罢了。”
赫连池也没有动武的意思,只是让开了半步,给了对方自己选择的余地。
“你想与我合作?”
黑衣人的声音带着三分质疑,三分肯定,还有几分的审示。
“不然呢?”赫连池一副任君打量的样子。
“呵呵,外传,赫连家的二爷一向为长兄马首是瞻,不知道如今的情形,二爷有何话说呢?”冷笑,嘲讽,不信,黑衣人的话语里透着这三个信息。
赫连池却是淡笑自若,“难道你不知道有一种招数叫迷惑吗?”
赫连池显然对于黑衣人的暗讽不放在眼里。
“噢,二爷的意思,难不成是说外边传的那些东西都是假像吗?”黑衣人似乎多了几分兴趣。
赫连池耸了耸肩,道:“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
“哈哈……哈哈……”
黑衣人放肆的笑着,似乎并不怕别人发现一般。
“二爷好手段,只是不知道这真假难辩是在此时,还是在以往呢?”
赫连池挑了挑眉,即便是知道在黑夜里对方未必能看得见,可是他还是淡眸里扬起几分算计,道:“真真假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殊途同归。”
黑衣人一愣,随即失笑道:“二爷知道我要做什么?”
赫连池摇了摇头,道:“我母亲与我说的,我却不信,人心自古最难测,连枕边人都未必可信,更何况你我这般的相互利用呢?”
“相互利用?”黑衣人似乎对这四个字不大满意,皱了皱眉道:“我到更喜欢,相互合作呢。”
赫连池哼道:“无论是相互利用,还是相互合作,至少都要亮亮底牌,让别人看看你的诚意,还有资本。”
黑衣人轻蔑道:“二爷是想看看我的样貌吧。”
赫连池却是完全出乎黑衣人的意思,道:“错,爷对你的长相不敢兴趣,这样相见,再好不好,即便是走在大街上,或是哪日在什么地方碰见了,爷与你,还是素不相识。”
黑衣人暗自琢磨,半晌才道:“二爷好缜密的心思。”
赫连池摊着手一副无奈像,道:“再缜密也缺个好队友啊。”
黑衣人自然不会这么快被赫连池收服,试探道:“二爷想见我做什么?”
赫连池凤眼微眯,一种野心的光芒在那狭长的空隙里喷薄欲出。
“如果我说我要赫连家呢?”
“噢,二爷是想跟侯爷反目了。”
黑衣人到是没想到赫连池会这般直接,不过于他而言,也不算惊讶,皇宫里的皇子们不一个个一边说着孝顺、亲情,一边算计着兄弟吗。
赫连池淡淡的看着黑衣人,并不反对,而是有几分讥笑道:“反目吗?我什么时候说过反目。”
黑衣人一愣,不明所以。
赫连池却是淡然自若道:“自古皇家都知道长幼嫡庶,有序方不能乱,大哥是嫡长,继承这一切自是应该的。”
“二爷是耍我吗?”黑衣人略有些不满。
赫连池却是笑的耐人寻味,“我要让大哥心甘情愿。”
黑衣人的步子一顿,突然间觉得,这个赫连家的二爷,好像他并未真的看清过。
“如果我说,我不想被人背后议论,而顺利承袭赫连家,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赫连池的算盘随口而出。
黑衣人心下一啐,又是一个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功名利禄,果然是财铂动人心啊。
黑衣人却是眼底带了几分笑意,道:“二爷这笔买卖,筹码有些重啊。”
赫连池显然不在意这些,笑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你们这些人的强项吗?”
黑衣人果然笑了,道:“二爷好气魄。”
赫连池眼睛微眯道:“我想知道你要用什么法子。”
黑衣人一乐,道:“二爷不想袖手吗?”
赫连池挑眉,道:“袖手不意味着让别人有机会把爷算计进去,你说对吗?”
危险,胁迫,分毫不让,双目对视,坚定,穿透,不曾被看破。
终于,黑衣人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笑道:“想不到二夫人到是生了个好儿子。”
赫连池微微皱眉,这话,到像是个长辈啊。
“我母亲的身子不好,不管以前你让我母亲做过什么,以后这样的事儿,我不希望她再插手。”
黑衣人到是乐了,道:“自然,有二爷这样的合作伙伴,我到是更期待接下来,到底有怎么样的精彩呢。”
“我到是不明白,你这般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
赫连池张驰有度,适时的问出了自己的怀疑。
黑衣人虽然没放下戒备,不过心思到是轻松一些,“如若我说,我想要赫连家呢?”
“呵呵……”这下轮到赫连池嘲笑他了。“你要,凭什么,赫连家又没有什么绝世珍宝,值得别人去谋划的,你要来有什么用?”
显然是不信的。
黑衣人也未解释,只是转身道:“后花园第二个假山旁二尺高的位置有一块豁子,被一块碎石掩住了,二爷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把纸条放到那里去,到时候我自然会来。”
“你——”赫连池望着轻身飞走的人,目光深遂,半晌停在原地未语。
“二弟。”
两盏茶之后,赫连轩才从暗处走出来。
“大哥,怎么样?”
赫连池手心有些浸汗,这个对手有些强大,这般的神出鬼没,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刚才若不是大哥在暗中给他打了旗号不让他心急,采取拖延之策,这会儿只怕就交上手了。
“别急,已经安排人去追了。放心。”赫连轩拍了拍赫连池的肩,也是在刚刚那一秒,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这只网,只怕还收不得。
“大哥,我觉得他用了变声的东西。”
赫连轩眉头皱紧,盯着暗自的目光像是要穿透什么一般。
“二弟,你说什么人会用变声的东西来掩饰自己的声音?”
赫连池也是聪明人,脑子里迅速反应过来,“认识的人,或者声音有特征的人。”
赫连轩嘴角划过狠戾的弧度,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二弟,你有没有注意他说的一句话。”
“大哥是说他说我母亲生了个好儿子。”
赫连池本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有些别扭,“感觉像是长辈在说晚辈。”
果然,赫连轩笑了,只不过那笑有些残忍,“二弟,只怕这次是真有好戏了呢。”
赫连池觉得大哥应该是猜到了什么,从小到大,大哥就是这般,他觉得自己的反应都够快的了,可是到了大哥这里,还是不及九牛一毛。
“大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赫连池的耐性还是没有赫连轩的耐性好。
“二弟,别急,这局棋,咱们慢慢下。”
两个时辰,兄弟两个顶着寒风守在这里,并未离开,在那层厚实的大氅都要被冻透的时候,终于有两个黑影在黑夜里飘移过来。
“来了。”
赫连池精神一震。
“主子。”
“可有收获?”
赫连轩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这是赫连家最精英的暗卫,除了用在打仗上,像今晚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用这几个人。
这些人都是老太爷在营州的时候千挑万选留出来的,这些人里面有战士的遗孤,也有当年随他父亲的亲兵,正是因为他父亲出了事,老太爷才为他的安全关想,训练了这些人,那一次去静慈庵后山见师傅,他就是带的这几个人,也正是那一次,他受了暗算,才被吴情巧遇施救。
“属下不敢跟的太紧,那人也很狡猾,不过属下还是看到了他进了一处院子。”
“哪里。”
赫连轩的声音依旧平稳。
“青石巷子,韩府。”
“你说什么?”赫连池的脸色瞬间铁青,青石巷子,韩府,那是韩氏娘家在京里的住处,如今才正月初二,听说韩家谋的是户部尚书的差事,赫连池只知道韩家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却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有谁在操旗,而且朝廷封印,就算是派官也要出了正月。
暗卫见赫连轩摆了摆手,便很快消失了。
冬夜的寒气,像是一道道冰剑一般的刺入心底。
赫连池从跟韩氏连姻,就没真的喜欢过韩氏,只因为韩氏的性子不讨喜,都是娇养大的孩子,韩氏还只当是在娘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呢,他也是从小没受过委屈的,干吗去迁就一个女人,所以他跟韩氏的关系真不够好,至于韩家,因为韩大人一直在外任,他跟这位岳父说起来也没什么交集,不过是为人婿的本份,在韩家这次进京的时候,去走了两趟,印象中,这位岳父,虽然算不得忠厚的面相,可对子女也算慈爱。
“大哥……”
赫连池有些难言,有些语塞,不知道自己想的会不会是真的,若是真的,就算是他什么都不知道,难不成就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赫连轩知道赫连池的纠结,轻拍了一下赫连池的肩膀,道:“二弟,剩下的,大哥来查。”
赫连轩依然信任着赫连池,并不曾因为那个黑衣人的关系就做出对赫连池不好的判断来。
“大哥,我也要。”
赫连池不是中途退缩的人,赫连家的二爷也不是吓大的。
“大哥,守护赫连家,我也有责任。”
赫连池真的相信那个人要赫连家的话了,只是看不出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赫连轩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下次,就是收网的时候。”
感受着赫连轩的坚定,赫连池知道,这事儿很快就会有个结果,他不曾想到,觊觎赫连家的人会这么多,只是韩家,怎么会跟这事儿扯上关系。
“大哥,韩大人一直在外任,不可能分身乏术?”
赫连池的思路渐渐的清晰起来,刚才只是一时的迷失。
赫连轩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拍了拍赫连池的手臂道:“你那不要动,以不变应万变,我会安排人去河南那边调查一番,这些日子,按照计划行事就好。”
正月十四,吴情怀抱着妞妞,一边拿着勺子喂她喝水,一边听着管儿和小单、小花眉飞色舞的说着府里最近的热闹。
“少夫人,你不知道,二夫人和三夫人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自打三十家宴以后,二夫人和三夫人的院子里就总传出奇怪的声音呢。”
吴情微抬眸,看了一眼袁妈妈,然后才笑看着小草,道:“都传了什么?”
小草一见少夫人想听,连忙说道:“奴婢听二夫人院子里的姐姐们说,晚上总听见二夫人说什么别来找我,不是我什么的,三夫人的院子里听说已经打发人请了两次道士了。”
吴情手上的动作不停,瞧着妞妞上下嘴唇不停蠕动的样子,心情极好,道:“小家伙,水里加了一点点的糖就这么喜欢喝了,给我喝清水,就都往出吐。”
扑哧。
齐瑞家的端着给少夫人准备的汤水进来,笑道:“也不知道少夫人是打哪听来的,这么小的孩子就喂糖水,看大姑娘以后不喝清水怎么办?”
袁妈妈上前接了大姑娘在怀,指着那碗汤水道:“大姑娘喝饱了,这下该轮到少夫人了。”
吴情抚额,她怎么觉得还像是在月子里似的,一天三顿汤水,她都觉得脸上长了不少肉了。
齐瑞家的收了托盘,回身对着小草道:“三夫人请了道士进来,可有效果?”
明儿就是正月十五了,二夫人跟三夫人闹了差不多半个来月了,赫连家这个正月里基本上没宴请什么客人。
小草摇了摇头,道:“听说明儿五奶奶要陪着三夫人去寺里上香呢。”
“二夫人不去?”
管儿一边拿了清茶与少夫人漱口,一边回身问道。
小草摇了摇头,道:“这到没听说,明儿不是十五吗,府里还不少的事儿呢。”
扑哧。
齐瑞家的嗔不住笑道:“二夫人到是真有心啊。”
“好了,没事儿都下去吧,一会侯爷该回来了,看见你们都围在屋子里像什么样子。”袁妈妈瞧着大伙都说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撵人了。
吴情示意着管儿把汤水撤下去,又让齐瑞家的抱了妞妞去找奶娘玩一会,这才让袁妈妈坐到了锦杌上,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了主仆两个。
“妈妈,你说是不是人在做,天在看呢?”
吴情到是没想到,效果来的这么快呢。
袁妈妈也笑了,她也没想到,有些人这么不禁吓。
“那今天晚上还……”
吴情想了想,道:“继续吧,这一个月,都别停了。”
难得有人配合,有这一个月的功夫,估计这事儿也就差不多了。
袁妈妈也是一叹,道:“大长公主那边还打发人来送信,问问少夫人明儿可有安排呢。”
“噢,不会是叫我一块赏灯吧?”京城里有灯会,吴情到是有心看看那一夜鱼龙舞会是何等的场景,不过心理到是惦记着妞妞,不敢离府。
“少夫人放心去吧,奴婢在府里守着,不会让大姑娘出意外的。”
袁妈妈自然知道少夫人惦记什么,大长公主那边传来的话也是想让少夫人趁着这个机会走出去,顺便把年后管家的事儿也宣扬出去。
吴情想了想,道:“这事儿,回头我再跟侯爷商量商量吧。”
如今二夫人和三夫人都还在府,吴情是真不敢放松啊。
“对了,彤儿还说要进府来伺候呢,少夫人看看什么时候安排她进来?”
袁妈妈到是想到了彤儿两口子,都是能用的上的。
吴情眉眼一闪,想了想,道:“让彤儿先在家养着,趁着新婚,他们两抓紧要个孩子,等生了孩子再进来伺候,就说是我的话。”
袁妈妈一听,到是笑了,道:“秦楼到是有这个意思呢,我瞧着那可是着急抱儿子呢。”
扑哧。
吴情也忍不住笑了,道:“秦楼比彤儿大不少,子嗣的事,哪里能不着急,再加上他也没个爹娘的,这些事也没人给他操持,要是彤儿有了孩子,秦家总算是多了条血脉。”
袁妈妈也跟着点头,道:“奴婢就这般回了彤儿,让她抓紧把孩子生了。”
微顿了一下,袁妈妈又道:“管儿的事儿,少夫人也打算近期办了?”
吴情点了点头,道:“管儿也到了岁数,嫁了人,也像彤儿一般,生了孩子再进来伺候,这事儿,出了正月办也成,我身边一下子少了这两丫头,到是有些手空了。”
小单和小花到底不如管儿和彤儿用着贴心,再加上两丫头也没管儿和彤儿谨慎,不过吴情打算以后有重用,所以现在嫁了,是最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