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一骑快马到了城门口,刚要叫门,就听到身后有另一骑随来,马上的人一喜,未看清来人,便叫道:“大哥。”
只是在回身之际,看到那马上的人影只不过是个女子时,眼里又带了落寞,不过心理却是又安了不少的心。
到底该如何?
燕默晖也迷茫了。
当他知道那个女人是中了那样的毒以后,他也不知道该让大哥做如何的选择,于北国人来说,大哥就是北国的希望,他身上承载着太多的重担,可是于那个女人来说,解这个毒不只要男子的武功高深,还要这个男子是真心爱着他的男子,否则就算是再高深的武功,也不会解了她身上全部的毒素。
燕默晖在得知了真相以后,便率先冲出了二王子府,不去管那里面的两个哥哥到底会做出如何的选择,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很是对不住那个女人,若不是借了他的手,他相信那个女人也不会受这般重的伤,因为那个女人压根就不会对别人送来的东西不防范。
十五自然得了王进的传话,因此才追着燕默晖而来。
“七王子可是出城?”十五直来直去的问道,在知道吴情的毒可能解不了的前提下,十五对北国人更是没有一丝好印象了,尤其是北国的皇室中人。
燕默晖愣怔的看着十五,道:“你怎么来了,可是那个女人?”
还没等说完,又看了眼天色,城门早就关了,十五应该是关城门之前就来了,那么她去了哪?
十五摇头道:“我来的时候姑娘还没有大碍,我是追着七王子而来,只是来的迟了些,到七王子府的时候,王子已经出去了,我便在七王子府外等了一阵,后来天黑了,也没见王子回府,我便守在城门附近,想着王子没准进宫请御医去了。”
十五话刚落,后边又来了两骑快马,这次马上的还真有一个御医,这会已给被颠簸的歪了行囊。
御医身边跟着的另一骑便是巴朗。
朝着七王子抱拳道:“王子,主子让我找了宫里最善疗毒的王御医。”
七王子嘴角划过丝嘲讽,不过黑夜中并没有让别人看清便收了起来,点头道:“我带着王御医过去了,你回去跟大哥复命吧。”
巴朗点了点头,道:“七王子,你该体谅大王子。”
就算是燕默风想舍了自己的命,只可惜那些跟随燕默风的人也不会让他这般做,这就是事实。
燕默晖苦涩的笑了笑,道:“巴朗,你照顾好大哥。”
说完掉转了马头,叫开了城门,便带着十五和王御医朝着谷底骑去,只是一路上心却沉到了谷底。
巴朗见三人出了城,便回了大王子府。
燕默风正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挥退了下人,一个人闭着眼睛假寐着,只是那颤动的睫毛正在昭示着主人此刻心理的不平静,还有那紧握的拳头。
巴朗回来的时候敲了敲门,过了半晌,屋里才传出一声清冷的声音:“进来。”
巴朗推门进来的时候,燕默风的脸上已是寒冰罩面。
巴朗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磕了个头,然而在抬起时,目光中的坚定依然是那么执着,道:“大王子,就算是你杀了属下,属下也不会让大王子去白白送死,大王子是北国的希望,只在大王子活着,北国才能开创另一个盛世,北国的百姓才能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大王子生来就是上天赐给北国的福星,从大王子出生到长大,只要有大王子的地方,北国的百姓就能安然的活着,北国的几次危机也都是大王子带领着度过的,如今眼看着大王子就要登基了,属下恳请大王子把心思放到政务上来。”
微顿了一下,巴朗又道:“大王子,属下早就想说,朝中的大臣如今对大王子妃的位置觊觎已久,当初大王子接回了大夏的公主,却没有举行仪式,朝中的臣,便以为大王子会把这个大王子妃的位子留给北国的闺秀,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原本许多与大王子意见不合的重臣也在逐渐向大王子靠拢,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要把自家的闺女送到大王子府上以结秦晋之好,大王子也知道这些人的实力,若是这些力量不能为咱们所用,到时候必是大王子登基路上的阻力,此事虽说是皇上做的,可属下到是觉得皇上是真心的为大王子考虑的。”
“行了,巴朗,人送去了?”
燕默风有些不耐的打断了巴朗的话,他也知道巴朗对他忠心不二,他也知道巴朗说的都是实情,只是有的时候实情伤人心啊!
巴朗一愣,点头道:“王子放心,七王子带着人连夜出了城。”
巴朗并没有提十五的事,因为在巴朗看来,十五没准就是想找大王子求救的,大王子本来就难以放下,若是再提十五,只怕大王子又要忍不住了。
燕默风有些疲累的摆了摆手道:“打发人到城门口守着,王御医什么时候回来,就把人直接带到我跟前去。”
巴朗道了声“是”,便下去了。
书访里又恢复了沉寂,这一夜,注定无眠。
十五一行赶回来的时候,已是天将微明,三人骑在马上,要不是因为穿的多,只怕都要冻僵了,只是这会都是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
玉颜昭守着吴情,看着那条红线一点点的蔓延,如今都快到了吴情的手臂处,心下着急,原本清风俊朗的面容已是愁眉紧锁。
在营州来往北地的官道有,有一骑快马也已奔出,原本准备起程回京的人,此刻顾不得许多正往北国的那处谷底奔来,心理不禁暗骂,该死的女人,你要是敢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到了地狱,我也要把你拉回来,再好好暴打一顿。
七王子一行终是赶回了山谷,这时山谷里的炊烟已然升起,各家各户的女人们已经开始准备早饭了,三匹快马入了谷到是没引起什么波澜,到是二丫的小舅舅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穿了衣服起身出了屋子。
二丫娘听了动静,出来问道:“这一大早这么冷,你起的这么早做什么?”
二丫的舅舅笑道:“姐,我四处走走,昨天晚上睡的早,有些睡不着了。”
二丫娘也不在意,自家弟弟还是身子强壮些好,刚回来的时候,那身子瘦的,只怕是来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就算她想给他说门亲事都怕人家的闺女嫌弃,好在养了这两年,身子养回来一些,点头道:“行啊,出去跑跑也好,省的在屋里闷着,身子都懒了。”
二丫的舅舅笑了笑,便走了出去,开始还在二丫房子的附近转悠,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人就不知跑到哪去了,然后在吴情住的院子后面就多了一条隐蔽的人影。
“玉帮主,姑娘怎么样了?”十五率先奔到屋里,瞧着正安宁的睡着的吴情,还有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脸上已经爬满了胡茬,有些狼狈的玉颜昭。
玉颜昭对于自己的形容根本就不在意了,眼里因着十五的出现而闪了光彩,道:“可是寻到法子了?”
十五不忍心让玉颜昭知道姑娘难救回,只强忍着心下的酸涩,道:“七王子带了御医来。”
说话的功夫,燕默晖也带着王御医过来了,如今人命关天,亦是管不了男女大妨了,王御医直接就把了脉,情况早就在大王子派人去找他的时候就说了,如今不过是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了。
王御医把了脉,摇了摇头,道:“七王子,这种黑汗国的毒,恕小老儿无能为力,方法只以那一种。”
结果似乎早就在王御医的意料之中,只不过这一趟不来也不好交差,所以才忍着饥寒跟着七王子跑了半宿,如今也只能叹息了。
燕默晖到是没强求,只摆着手道:“王御医下去歇着吧,待用过了早饭,再打发人送你回去。”
王御医抱拳道:“小老儿这次来的时候,二王子给了小老二两包药,只说若是有人可以用那个方法,便把这两包药给他,然后两人各自浸泡在药浴里,再行推功换血之事便可救了姑娘的命。”
说到这,王御医从药箱里拿出了包好的两包药放到了炕的一边。
七王子有些嘲讽的看着那两包药,连人都没有,要药有什么用。
玉颜昭却是在王御医迈步要走的时候,开口拦道:“王御医,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玉帮主,你累了,王御医说的我知道,回头我再跟玉帮主说。”十五心理有些恐惧,而且也觉得自己必须这般做,就算是姑娘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玉颜昭像是穿透了十五一般,那点心思压根就藏不住,固执的看着王御医道:“还请御医说个分明。”
王御医先是看了眼燕默晖,毕竟对于玉颜昭他可是不熟悉的。
燕默晖点了点头,因为吴情的关系,燕默晖与玉颜昭也算是熟悉。
王御医见七王子点了头,才道:“公主中的毒是一种黑汗国的秘药“以命抵命”,相传这种秘药是黑汗国的皇帝对于自己不忠的妃子的处置,而且中了这种毒的唯一解救之法便是以命抵命。”
“以命抵命?还请王御医说的再明白一些?”玉颜昭眼里的希望升腾起来,那种光,即便是王御医看了都能觉察出来。
王御医叹道:“这以命抵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首先需要对方的内力要深厚,还有就是推功换血的时候需要药浴浸泡,而且温度要一直保持在那个度上不能使水冷却,这都不是最主要的。”
“那最主要的是什么?”玉颜昭弃而不舍的问道。
“便是男子对女子源源不绝的爱。只有男子真心的爱着这个女子,方可让换进去的新鲜血液存活,因此种了这种毒不是没法解救,而是这个解救的人有要求,这才是这种毒最难的地方,一般来说,也就相当于在相爱的两个人之间选择一个能生存下来的希望,而残忍的让另一个爱人死去,而活着的人却要活在痛苦与思念中。”王御医说到最后也是忍不住一叹。
玉颜昭听了却是笑了,道:“要是推功换血以后,可还需要御医诊脉?”
王御医点了点头,道:“因着推功换血只需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以后,还是要诊脉看看余毒可清,即便是没有余毒,也要喝些排毒的药方为好。”
玉颜昭笑道:“即是如此,便麻烦御医再在谷里耽搁些时日吧。”
“玉帮主……”
“你……”
“你……”
三个不同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却是那般的不同,一个看到了希望,一个带着痛心,一个却是医者等待奇迹的出现,于王御医而言,也没有见过这种毒到底能不能解救成功。
玉颜昭低头笑看着吴情的睡颜,如同贪恋最美丽的瓷娃娃一般,轻笑道:“小九,你放心,玉哥哥不会让你这般沉睡不醒的,玉哥哥知道小九还有许多事没有做,玉哥哥知道小九是一个理想远大的女子,玉哥哥知道小九向往的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小九,玉哥哥曾想过或许有一日,玉哥哥可以有这个荣幸来守护着你,让你幸福快乐的活着,笑着,如今看来,玉哥哥怕是让你失望了。”
“玉帮主,姑娘不会同意的,姑娘的心地最善良,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更何况……”十五轻声的争取着,心理也知道自己的话是多么的无力。
玉颜昭眼里的坚定是十五不能动摇的,抬头的一瞬间,目光直视着七王子燕默晖,道:“七王子是难得的心性纯朴之人,小九为北国做的已经够多,玉某只希望七王子看在小九这次中毒危及性命的份上,在小九醒来以后想办法助她离开这里,回到她自己的国家,过她想要的生活,那里,至少她的性命无逾。”
玉颜昭不是傻子,别人能通过燕默晖来下毒,来头自然不小,即便是躲过了这一次,也难保有下一次,这一次他可以用命来救,那么下一次呢,他不在了,不能守护了,那么他的小九又该怎么办呢,黄泉路上太过冰冷,他的小九还是花一般的年纪,他的小九还要好好的活着。
燕默晖对于吴情本就存了愧疚之心,又见玉颜昭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心底对这个男人早就升起了佩服之心,点头道:“我向上天启誓,绝不负了你的约定。”
玉颜昭笑着点了点头,朝着王御医道:“还请御医指点接下来要如何去做。”
王御医点了点头,十五知道拦不住,便配合着王御医去做准备工作。
因着两人要浸泡药浴,便不能穿衣服,因此屋里只留了十五一个人伺候,别人都等在了外面,屋里这一会的功夫已经的热气蒸腾,玉颜昭先自脱光了自己进了药浴里面,而吴情被十五扶着脱了衣服也浸到了浴桶里面,直到这会,玉颜昭才转过身来,目光能看到的便是吴情光滑细腻的肌肤,正在蒸腾的雾气中,原本跳脱灵动的双眼紧紧的闭着,没有半分的生气,原本应该香艳的画面在这一刻却只剩下了对即将逝去生命的哀叹。
十五目不斜视的看着两人浴桶里的水温,在药浴浸了半个时辰以后,吴情的脸上已经飞上了红晕,只是那原本在臂弯处的红线已经飞快的朝着心脏的部位爬去,十五惊叫道一声,道:“玉帮主,那条红线快到姑娘的心脏了。”
也就是说,时间要到了。
玉颜昭闭了闭眼,拿过一旁高几上的匕首,轻轻的划开了自己的手心,然后又把匕首递到了十五的手里让她划开吴情的手心。
两手相接,四道伤痕,两股热血,你推我进,玉颜昭贪恋的看着吴情的容颜,此生此世,这也许是两人最后的交集。
回想着过往前尘,玉颜昭觉得自己终是没能负了这段感情,比起让他放手的心痛与无奈,似乎这样的结局,更让他觉得欣慰与期盼。
小九是个长情的人,谁对她好,她会拿出十倍的热情来回报你,玉颜昭想着两人的初遇,那会儿她还是个不懂情的小丫头,那会儿他也只是个不懂情的小伙子,细细算来,已经有十年的光景了,十年,一生中会有几个十年。
十年的时间,几度的分离聚散,回想起来,也就在吴情年幼的时候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其他的时间都是他在守候,在等待,在期盼。
当他听到她嫁人的时候,他会痛心,会悔恨,会难过,当他听到她在夫家过的不好的时候,他又免不了对那个男人的不珍惜而痛恨,当他听到他被迫远嫁和亲的时候,他又为那个男人不能保护她而心疼,当他再一次站到她跟前的时候,他又在庆幸,上天终是给了他机会,让他能够继续守护着她,保护着她。
当他看着她一次次的绽放光芒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要把她藏起来,只是他知道,她的美好始终如一。不是想掩藏便能藏的住的。
当他得到那个希望的时候,他高兴的整夜睡不着觉,只以为月老听到了他的祈祷,只是那个人的再次出现,又破坏了他的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