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自然知道了吴情的三年计划,因此定北将军这三个可就值得推敲了,当然,北国并不是吴情想安身立命的地方,若是吴情想在北国安家,十五也不会提这话,如今即是过度,十五想着大长公主与她说的话,赫连轩与吴情,没准就是一种纠缠的缘份。
吴情漫不经心的挑着眉道:“与咱们又不相干,各人选择而已。”
十五就算是再白痴,跟在吴情身边这几年脑子也灵活的,只不过有些事她不愿意多想罢了,这会听了吴情的话摇了摇头,道:“姑娘这么聪明,还要我来点破,临走之前大长公主跟姑娘的谈话我也听见了,只怕将军就是为着姑娘才来的。”
“十五,莫不是你也贪恋了将军府的繁华?”吴情语气极淡。
十五却是知道吴情心理已是不满的表现,叹道:“姑娘别作他想,十五跟在姑娘身边的时间比在大长公主那里的时间要长的多,更何况人非草木,姑娘待十五情同姐妹,十五断不会辜负了姑娘的情意。”
吴情不过是点到即止,十五说话做事向来极和她的心意,而且十五对她的衷心她也知道,她只不过不想别人以为她好的名义安排她的生活罢了。
和亲队伍远行的时候,吴情并不知道有一骑快马正从青州连夜骑出,一路上,换马不换人,连着气的往北方追来。
玉颜昭自打接了吴情被封为和硕公主和亲北国的消息,震惊不言而喻,连帮里的事务都来不及交代就上了坐骑,好在临走之前记得给老帮主留一封手书,心理虽然有些愧疚,可玉颜昭觉得若是不去这一趟,只怕他更会于心不安。
玉颜昭从来没像这一刻这般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第一次,自己诋不过圣旨,可到底小九嫁的人还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那个人既能把生擒北国国主,怎么会让自己的媳妇去和亲,这是什么道理。
赶在腊月十八这一天,送亲队伍就到了营州,出了营州,再行过一个小镇就到了北国的边陲小镇。
隔着厚厚的车帘,吴情望着高高的城墙,夯石垒墙,竟是比京城的城墙也不诚多让,城门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外面的兵士已然下马入城,马车在众人的围观中缓缓的驶进了营州城,虽然看不到街上的情形,可是听着道路两边熙熙攘攘的叫嚷声,也能感受到市面繁盛,甲于诸邑。
十五到是比吴情自由的多,进城之前早就打马车里下来,随侍在马车四周,营州守将并没能因为送嫁的队伍而清理街道,这也是之前赫连轩往营州传口信的时候交代的,十五无意中曾透露吴情喜欢市井繁华。
瞧着街道两旁商号林立,热闹非凡。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十五竟想起了在青州的情景,玉帮主带着姑娘一路游览,数不尽的自在与快活。
到了驿站,吴情有些疲累的歪靠在床上,隔着一扇屏风,听着屏风之外下人来来往往的递送热水,嬷嬷管事指挥着井然有序的样子,轻转着手里的茶盏,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
待嬷嬷吩咐着丫头送完了热水,转过屏风请吴情沐浴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幅景象:云鬟拥翠,娇如杨柳迎风,粉颊喷红,艳似荷花映日,两道黛眉,浅颦微蹙,似嗔似怨,仿如空谷幽兰。
嬷嬷心理忍不住赞叹,这般的品貌气质,即便是进了宫里,只怕也是六宫粉黛失色,帝王怜爱生悔啊。
“公主,沐浴的水准备好了,公主还是洗洗再歇下吧。”嬷嬷恭敬的说道。
半晌见吴情还没反应,嬷嬷少不得又说了一遍,道:“请公主沐浴更衣。”
十五正拿了点心回来,一听忙转过了屏风,快步凑过去,小声叫了句:“姑娘,嬷嬷请你沐浴呢!”
吴情这才反应过来,失笑道:“对不住嬷嬷了,这个称呼一时半会还真没适应过来。”
嬷嬷到是对吴情待她的客气有些受宠若惊,能跟着来陪嫁的,自然也是宫里历练过的老嬷嬷,只不过不是主子跟前得脸的,这才打发到送嫁的队伍里,老嬷嬷就算是舍不得离了故土,也不敢抗了圣旨,不过遇到吴情这样的主子也是她的幸事,至少不会闹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嬷嬷恭身道:“公主客气了,奴婢受不起,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沐浴更衣之后再歇片刻,就能开晚饭了。”
吴情点了点头,道:“嬷嬷一路也辛苦了,先回去歇一会,待晚饭过后,嬷嬷再过来说话,刚巧我有话与嬷嬷说。”
嬷嬷知道这位新主子沐浴不用宫女在跟前伺候,屈膝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吴情满意的说道:“这个嬷嬷到是难得的没有宫里人出来的那种傲慢。”
十五点头道:“随姑娘陪嫁的人都是大长公主一手挑选的,自不会差了去。”
吴情确实是累了,整天困在马车里,除了偶尔跟十五说说话,就没别的事可干,就是看书也看不尽去,再说这古代的交通也不像现代的交通,路上都是一马平川,少不得要受些颠簸,再加上赫连轩时不时的到近前凑个热闹,没的惹的人心烦,燕默风也像是凑热闹一般,凡是赫连轩借口说上几句话,燕默风就要过来请吴情叙会儿话,都被吴情打发了。
借着十五的手起身,褪了繁琐的礼服,把自己泡在暖暖的热水里,过了半晌,才连着头一块从水里出来,浑身被浓密的黑发包裹着。
吴情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才说道:“我若是没记错,随嫁的宫女嬷嬷是不是连着卖身契都在咱们手里?”
十五隔着一扇屏风正在整理着吴情的衣物,头也没抬的回道:“在的,这些内侍太监都交到了大长公主手里,大长公主都交到了我手里,姑娘是想……”
跟了吴情这么久,十五大概知道吴情的意思,想来是打算放这些人归家的。
果不其然,吴情说道:“一会你把匣子拿出来,再准备一人五十两银子的遣散费,恩,那个嬷嬷就准备二百两银子吧,待晚饭过后,我让嬷嬷过来说话的时候与她谈谈。”
十五到也同意,吴情身边从来不用多的人手伺候,这些人去了也没什么大用,背井离乡,一个个还极不情愿的样子,还不若这般大家都落个好。
“对了,今儿在外头瞧着营州极是热闹,商铺林立,虽然没看到货品如何,不过来往的百姓也熙熙攘攘,想来生意也能不错,姑娘怎么想起让我看这个了?”十五有些不解的问着吴情。
快到营州的时候,吴情就让她看着些街面上的情形,商铺是否繁茂,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只是这些与吴情的计划有什么相关,她就猜不出了,不过吴情一向是不做无用功的。
吴情可惜道:“若是能亲自去街上走走就好了。”
十五觉得这个有些意想天开了,摇头道:“姑娘还是别瞎想了,过了今晚,车队就要继续前行了,听说再行个两日就能到北国的都城了,大王子说北国的都城一向民风开放,到时候姑娘若是喜欢也可以到都城转转。”
吴情到是不反对,就当是一段异国旅游了,点头道:“听说北国在女子的约束并不严格,平时上街只要带上两个护卫就成了。”
十五恩了一声,道:“大王子也是这般说的,而且北国自来盛产皮毛,姑娘也可以看看,挑些喜欢的缝在衣服上做装饰。”
吴情笑道:“十五却是比以前懂生活多了,以前你是从来不会在衣饰上下功夫的。”
十五无奈道:“姑娘打发了身边的人,就留我一个在身边,这些上姑娘向来不用心,以前在将军府到也罢了,如今去了北国,总不能让北国的人小瞧了姑娘去,我若再不用些心,岂不给姑娘丢脸。”
吴情吐了吐舌头,知道十五瞧不见,不过还是很乐意十五的转变,女孩吗,就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想到这,吴情苦笑,都说古代注重女贞,可她这也算得上是二嫁了吧,可瞧着也没人在她跟前说三道四的,看来皇权当道,还真是强权就是硬道理啊。
想到这,吴情趴在浴桶边上,很有兴趣的问着十五,道:“十五,你也不小了,想没想过嫁个什么样的人啊,说起来我这都二嫁了?”
十五转了个身,翻着白眼道:“我可不想像姑娘似的,连嫁好几次,什么时候等姑娘稳定了再说吧,反正我只要守着姑娘就行了。”
吴情明显对于十五的答案不满意,可也懒得去跟她争辩,十五别的方面到还好说,只在这个事情上是相当的固执,哎,也许是缘分没到吧。
“姑娘,快出来吧,一会水凉了。”十五打断了吴情的臆想脱口说道。
吴情换了衣服,觉得神清气爽,刚要歇着,就听到房门被人敲响,疑惑的看了十五一眼,随意的把头发挽起,十五便来了门边,问道:“谁?”
门外赫连轩纠结了半晌,还是决定有些话要先说出来,这会听到十五的动静,方道:“是我,赫连轩。”
吴情眉头微皱,她就不明白,这赫连轩怎么像是突然转了性似的,对她来了兴趣,之前她刚嫁进赫连家的时候,明显是一副生人勿近,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这会儿怎么又玩上深情的戏码了。
吴情叹了口气,点了下头,十五便开了门让赫连轩进来,只是如今在驿站,吴情已不是当初定北将军夫人的身份了,十五自然要在屋里守着,不然传出去闲话到底有碍吴情的名声。
赫连轩并不曾料到进屋里看到的会是刚刚沐浴过后的吴情,头发上并过多的钗环,乌黑的头发简单的束起,发捎似乎还有水珠滴下,身上去了繁复的礼服,只着了轻便的粉色小袄,整间屋子里飘动着女子沐浴过后的清香,一时间让他忍不住去看吴情被热水轻抚过带些红晕的脸庞。
“咳……咳……”吴情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实在是赫连轩的目光有些过分的灼热。
赫连轩也像是恍过神一般,收回了目光,恢复了那份清冷,长身而立,到不见半分客气,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和亲,也知道你与北国大王子的约定,你且等我,不出三年,我定带你离开。”
吴情一怔,摇了摇头,方道:“将军不必如此,我习惯了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将军并不欠我什么,亦不必要为我冒险做什么。”
大长公主说过,赫连轩曾经争取过,极力阻止过,只不过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赫连轩背后不是他一个人,还有整个赫连家族,他赌不起,亦输不起,本来就是既定的事实,又何必强求。
赫连轩眉头有些深皱,这一路上,他就看到了吴情的坚强,还有自信,似乎什么事都不需要依靠旁人一般,完全只靠着自己来行事,这样的吴情让赫连轩看到了不同的一面,却也让赫连轩觉得有些无力。
内心深处,他并不喜欢那种小女人整天哭哭蹄蹄,成天就知道围着男人转,把心思都花在吃穿打扮上,他想要的女人是可以同自己并肩而立的,既可以红袖添香,又可以运筹帷幄,只是他一直没有遇到这个这般强势的女人。
可是自打知道曾经救过他一命的人是吴情时,他看待吴情的目光又不同起来,正是因为这份不同,让他更在意起了吴情的举动,不论是从大长公主那里打听到的,还是看着这一路来吴情的行事,赫连轩都一步步的被她吸引,这样的女子,他不想放弃,尤其在他努力过后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而吴情竟是暗地里与燕默风有了那样的约定,更让他看到了一个女子的强大,这样的女子,即便是真的嫁到了北国,他也一定要抢回来。
赫连轩的眸光变深,望着吴情执意道:“我赫连轩说到做到,既是八抬大轿抬了你入府,你便是我赫连轩的夫人,无论你在何地,都只要记住这一点。”
吴情注意到他说的是赫连轩的夫人,而不是定北将军,深刻的把自己印在了一个男人的名子之后,心下感叹,其实她也不愿意这般奔波,只是缘份更是一个奇妙的东西,若是当初两人直接洞了房,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了。
吴情知道有些事是要自己慢慢的去琢磨了,尤其是赫连轩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听从别人的指手划脚,吴情也不打算与他分辨,若他撞了南墙,自然就会回头。
不过眼下到是有个事要麻烦他,屈膝道:“宫里随嫁的宫女、嬷嬷本就不愿背离故土,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反正我身边向来不大用多人伺候,索性就放了她们回去,待晚饭过后,我会把卖身契还与她们,只是劳烦将军问清各人意愿,若是不愿回家乡的,还请将军代为安置。”
赫连轩微皱着眉头,不大同意道:“此去北国,本就背井离乡,你身边若不放些故国的人,到了哪里自然也不好适应。”
吴情摆手道:“我身边有十五就足够,别的人我亦是没有兴趣。”
赫连轩只以为吴情是嫌带去的人手都是普通宫女,关键的时候不能帮衬一二,想了想,道:“我身边有些得用的人,只不过都是男的,随在你身边却不方便,放到外头亦可,回头我让他们跟着你走,混在护卫当中,到了北国,想办法安插下来。也方便你调遣。”
吴情一听连忙摇头,道:“将军不必误会,调遣的人我自是不缺,之所以不带这些宫女,本身与我的性子有关系,另外也是想着三年以后若是事成,这些人终是累赘,与其等到那时,不如现在就留下,反倒让她们记下一份人情。”
赫连轩一想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主意以定,便随你就是。”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敲门道:“公主,外面有人递了个帖子,说是公主故人,求见公主。”
小宫女有些胆颤的说道,袖子里揣着那人给的一百两的银票,要不是为了这些银票,她可不敢来回报这样的事,不仅越了规矩不说,若是公主发了怒,只怕她少不得要挨板子。
吴情有些纳闷,她有什么故人。
赫连轩刚要发伙,和亲公主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若是心怀不鬼之人,哼,看来这些宫女还真是胆子大了,怕是见公主脾气和善,平时对她们也是和颜悦色,到是越发的放肆起来。
十五得了吴情的示意,便转身开了门,小宫女脸色有些发白,把手里的一件物什递到了十五手里,并不敢进屋。
十五一见,一方素色的帕子,还是以前吴情自己随手绣的,后来她在玉帮手的手里见过,这会一见忙问道:“人在哪?”
小宫女一瞧十五变了脸,有些害怕的颤声道:“外……面,驿馆外面。”
为了稳妥起见,十五又问道:“来者是男是女,何等面貌?”
小宫女缓了缓脸色方道:“男的,长的很好看,一身白衣,说话很冷。”
心下了然,十五转身进了屋,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了吴情手里,吴情一接过来,便欣喜的扬着笑脸道:“玉哥哥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