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刚刚蒙上他的眼,却在下一秒,他那双勾人的凤目里神思一转,竟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朝着兰歆得意地嘻嘻一笑。
"兰公子纵然是嘴上功夫的好手,诡辩的功夫一流,却不见得公子身边的人,有这等本事。"
兰歆正欲翻身上马离去,见对方这么说,本就不想理会他什么,可是那拉着缰绳的手,却是不由自主一停...
"小公子何出此言?"
兰歆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老跳,自从那天晚上被百里溪占足了便宜之后,总觉得自己的霉运似乎还没走完。
"真不知道,兰公子有这么张利嘴,只怕那君家大掌柜,却不尽然。"那美少年得意地笑了笑,扭了扭身,便朝司徒蓝软绵绵地靠了过去。
"你什么意思?"兰歆的心,莫名地一颤,冷声问道。
"呵,昨天晚上平阳王府招待本使的晚宴设在夏芳阁之内,君家的厨子不慎药倒了一些人,只怕那姗姗掌柜,现在正在牢里百口莫辩呢!"
睿王府邸,宽厚绵延的红色砖墙下,掩映着一派寥寥的死寂,所有的下人来来回回间,竟都是小意地惦着脚尖,蹑手蹑脚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步子亦行得分外焦急。
时不时探着脑袋,看着那灯火通明的祠堂...四下的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极有默契地四目一对...想不到这名震全城的第一才子,居然是自家的郡主!
烛影晃动之下,那月白的衣影,被夜风轻轻撩起了一丝衣角,看着那纤弱的背影,众人却是极为不解地摇了摇头,本来郡主归家,自是应该开开心心地聚上一聚,可怎么好端端的三口之家,就这样闹起了别扭?
"你们两个小东西,好大的胆子!"李总管悄悄地站在偷看的两个人身后,拍了拍两人的脑袋,哑着声音,凶狠地骂道。
"李...李总管..."两人心尖一颤,对视一眼...糟糕,今晚可要有一顿好打!
"居然还敢在这里偷看?"揪着两人耳朵,李总管便径直从祠堂后的小路走出,自家王妃郡主现在正跟王爷闹别扭呢,这些不长眼的下人还敢放肆叨扰到那三位贵人?
"咣当!"一声,是瓷器破地的刺耳响动。
美妇一袭水蓝色的曳地长裙,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摆动摔杯得手势摇曳着...
"你!兰睿,你好狠的心!"
睿往妃指着那闷声不吭坐在椅子上的睿王爷,气呼呼地骂道,姣好的杏眸中,早已泪水盈盈。
"你还真舍得让她在祠堂跪那么久?不说她一个女子抢了全城男子的光,就单单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下来这么一个水灵的女儿,你也不能这么罚她!"
"娇娇,你听我说!"睿王爷长叹一口气,皱了皱略显花白的眉毛,粗糙的大掌拂过那略洗的发白的长襟。
"好!你...你说!我倒要听听,你拿什么来说服我!"睿往妃愤然拉出别在胸侧的丝巾帕子,一边抹着泪珠,却是下一秒,不等对方开口,直接扯着嗓子哭道。
"不就问你借点私兵要人么?又不是去烧李家那混小子的房子,抢个相公回来,这都不行么?"
睿王妃见光哭还不够气势,干脆一把拉起坐在椅子上的睿王爷,当着他的面,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大咧咧地骂道:"姗姗那小家伙,你又不是不喜欢,小花花在山上的这十年里,是谁心心念念逢年过节就备着各种小吃来送你?你良心都让狗给吃了吧?"
"我...这件事儿,不是我不想出手,没有证据怎么抢得回人来?"睿王爷被指的哑口无言,正要辩解,却见王妃早已哭哭啼啼摔门而去...
"小花,你爹不帮你,娘无论如何总是要护着你的!"
入夜的街本就寂静得可怕,只是一纵纵高举的火把,烧着火油,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肃然的骑兵踏步声,像是一头头沉睡的雄狮般,在寂静的夜里,缓缓睁开那双噬人的眼。
长街的尽头一片黑洞洞。
长街的深处一片冷清清。
丝丝的夜风扣入兰歆的的衣领口,掠起她脑后的发带,左手握着缰绳,手心里面握着的是一方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纸片,娟秀的楷体字里,工工整整,清清楚楚写着一行小字:青街柳巷,许宅。
兰歆勾了勾唇角,纸片丢入火把中,回身望了望那一片黑漆漆的骑兵,墨眸中闪过一丝狠厉:李秀天,你自求多福。
长街一路上,已经有不少的居户被兰歆这浩浩荡荡的五百人私兵给惊醒,众人只是略略披了件外衣站在门口或者趴在窗前,满脸震惊地看着这一行肃然的队伍...黑色的铠甲没入凉夜之中,脚踏青霜,竟是让人觉得后脊一阵发凉。
看着肃然的骑兵踏着马蹄徐行,看着挺直后背,骑在当头第一匹高头大马上的白衣玉带的少年。
"是兰公子!"
"怎么回事?"
"这...睿王府的家兵,怎么会跟在兰公子后头?"人声哗然!
只是白日一见兰公子和北疆的小公爷起了冲突之后,隐约间听见"夏芳阁"这几个字,便见兰公子什么话也没有说,骑着马便急行而去...怎么晚上就莫名其妙带了这么一大拨私兵出现在了云京城里?
在远处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着,议论着,震惊无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叽吱...叽吱..."快要散架的木板划过平整的青石板路,发出一丝暗哑却磨人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