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默然对望着,仿若这檀香袅袅的室内只余了兰歆一人和缓的呼吸声,静静地,坦然地。
"谢谢你这两天照顾她。"淡淡的茶香冲不开他身上那一丝浓烈的血腥味道,他一刻不停,从北疆奔回来之后,脑海当中心心念念想的,只她一个人。
百里容安然地说着这一句话,看着她在对方怀里安睡的模样,不知怎地,心尖却一阵绞痛。
为什么她难受的时候,自己却没有陪着她?
本该是属于自己的位置,躺在她身边的,却是别人。
"董某如愿以偿,你又何必谢我?"董清扬将折扇轻轻挥开,挑了挑眉角,轻声笑道,纤长的指尖却在兰歆那张姣好的侧脸上轻轻刮过,惹得她在他指尖乖顺地嘤咛一声。
百里容皱了皱眉头,刻意撇开视线,心头却有一根刺,任是他怎么兴平气和却也无法将那根刺给拔走。
"董公子难道做百里一晚上的替身,也是心甘情愿的不成?"
话一出口,心里纵是舒服了少许,却也终是令他觉着分外不妥。
董清扬那张脸上笑意一僵,好半响,那挥着折扇的手终于从容了起来,心头泛过一丝苦意,却也既大方地扯过床头的长袍,披在了身上,他缓缓下床,却依旧克制着自己的身上发出的响动,轻轻踱着懒散的步子越过面无表情的百里容身边,那张性感却细薄的嘴唇张了张,"想不到今天董某竟能将素来拥有良好修养品行的清郡王给激得冒了酸词儿,真是意外呐..."
他缓缓走至门边,双手分别搭在两侧的门扉,在阖上门得那一刹那,被掩饰得极好的一丝落寞终于滑入他的眼底,他幽幽地瞧着那一抹白色的衣影,轻声叹道,言语中却依旧带着一丝调笑。
"郡主走的时候,烦请王爷替她把酒钱和宿夜的钱银给付清了罢,待董某替她做完最后一件事情,便再也不会与她见面了。"
忽地,"咯吱!"地一声,阖紧的门扉不仅将屋外的艳阳给关在了外面,同时也将一室的安静给紧紧锁在了屋内。
"公子?"一袭蓝衣的董家心腹柳四有些忐忑地看着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两个时辰的少爷,看着他端详着一张图纸许久,终于有些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微抬着脑袋,小意地,小声地问道。
"嗯?"董清扬头也没抬,只是低头看着眼前的图纸,细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他细细的敲着图纸上落笔细腻的痕迹,薄薄的唇角略略勾了勾,脑中便浮现了那让他回味了许久的旖旎画面。
那人香软的身体像是依旧还被他搂在怀中,细凉的薄汗蹭在他的身上,他的唇齿间,依旧留着属于她特有的甜腻气息。
"公子?"柳四眼见自己公子勾着一侧的唇角呆呆地傻乐许久,壮着胆子再次开口。
"干嘛?"董清扬皱了皱眉头,脑中的景象被无情打断,他自是心有一丝不悦。
柳四略厚的双唇抖了抖,终于壮着胆子开了口。
"那个...属下不明白...公子分明这么喜欢兰郡主,那又为什么..."
不得不承认,今天自己的胆子实在有些太大了点,可好奇害死猫,心中的疑惑挠得他心痒痒,眼见自己公子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公子分明为了郡主做了那么多事情,可临到头来,却见公子放弃,这实在有些不对劲。
"你是要问我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是吧?"董清扬嘴角含笑,他狭长的黑眸眼角往上挑,那双勾魂的黑眸配以这邪肆的表情,生生看得柳四的眼睛都晃了晃。
纵然前一夜的肖魂蚀骨让他白白做了那人一晚上的替身,却也终于趁着半昏半睡之时,问明了对方的心意...好不容易明白兰歆对自己那一层朦胧的感觉,他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然而他趁着兰歆昏睡的时候,想了一天一夜,纵使兰歆此刻表面上看着再要强,可内心终究还是一位姑娘家,女孩子多少有些心软,而针对兰歆这种"色厉内荏"的女人,他自然是要看起来"无比可怜兮兮地"采取那一招"欲擒故纵"。
所以今天早上百里容现身之后,演技不逊于兰歆的董清扬彻彻底底地做了一回实力派。
落寞是装的,难过是装的,刻意挑衅对方,激怒对方,然后让对方来讽刺看起来可怜无比的自己,也是装的。
他乘虚而入占了兰歆的便宜的同时,也意味着占了百里容的便宜,有些时候自然得乖乖地低头做小。
而那看似彻彻底底地放弃兰歆,不仅会让百里容有一丝动容,更重要的是,他在赌,赌兰歆会重视自己,会来重新地,主动地给他一次机会。
"这把弓弩叫做诸葛连弩,吩咐底下的工匠们速速去做了吧。"隔了许久,董清扬终是没有正面回答柳四的问题,反而随手将兰歆的图纸给丢了过去。
柳四一愣,接过手中的图纸,还未细看,竟是听到自己少爷重重地丢出了另一个炸弹!
"届时注意些,可别让官府给发现了。"
轻飘飘的语意之下,董清扬却重重咬了"让官府给发现了"这几个字,柳四不明所以,愕然抬头,吃惊无比。
董清扬细眉挑了挑,兀自轻声笑道:"届时我再施一计苦肉,难道还会担心你不要我?"
格支格支的马车滚动声,轰隆隆的整齐踏步声中,兰歆从车内伸出头,朝两侧山道看去。她看到的,是一片苍茫的山脉,和密密麻麻的树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