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吩咐完了要紧事儿,兰歆开始小心翼翼地避着那些亟不可待地上前还带着纸笔与她套近乎的官员们...宴会一结束,兰歆一开始还不知道情况依着几个机灵人的想法照办了一会,可越干越觉得不是那么个道理,却见身周围的人有包围的趋势,兰歆便只能装酒疯地开溜...
咳咳...要让本郡主给你们签字...这...有点夸张了。
兰歆自是没有想到今日一场剑舞,居然能够造就云京城内贵族阶级的追星热,而且这星还是自己,感叹了一番世事无常,摇了摇头。
先前这些人个个都拿看贼的目光来看着自己,可风水一转,到了后来,自己居然好歹也成了一个诗才大家!
一边踱着步子踏着落月青辉,一边想着如何能够将整个碧家从牢里捞出来...李秀天只怕是懒得管他们了,那么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
可是一想到李秀天,兰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总觉得依着她的先前观察的情景,对方应该还是留了点什么招数吧,怎么人都散了,却不见他使出来呢?
"郡主留步。"
兰歆心中莫名地"咯噔"一下,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
在耳边那一声阴测测的低唤下回头。
只见那人眯着精细的小眼,唇角便却是勾着一番耐人寻味的笑意,这笑意,竟是让兰歆的右眼皮都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
"平阳王何事?"
兰歆轻哼一声,唇角微微一勾,开始摆出那张无懈可击,却又无比强大而自信的笑脸。
墨眸湛湛落在对方手心,心却在看清那方花花的绣帕之时,右眼皮再次跳了跳,兰歆蹙了蹙眉尖...这帕子是姗姗的,却被她那日吐了百里容一脸的茶水之后,拿去抹了人家的脸,却怎么跑到了李秀天的手上?
而这帕心里的断簪子又是谁的?自己怎么没见过?
兰歆闭了闭眼,压下心头诸多的疑惑,淡淡的语气还未出口,却听见"叮当"一声,断簪相触而发出的清脆声音。
冰冷的簪子即使隔着一方绣帕,也透着夜的凉,嗖嗖的凉意从她的手心里传来。
李秀天勾了勾唇角,精瘦的小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郡主若有疑问,回去问问府上那位'清郡王';便可。"
"啪!"地一声,长鞭挥落,坐在马车的黑衣男子挥着纤长的鞭子急匆匆地赶着夜路。
"咯吱咯吱!"的马车压过云京城干净而厚实的青石板路,颠过微微凸起或者凹陷的路缝,马车一路轻晃在长街上飞驰着。
入夜的云京城早已皓月当空,明黄色的玉盘悬在湛蓝色的夜底越发衬得干净至一丝尘垢也无,天色早已晚了,长长的云京街道却依旧亮着为数不少的烛火。
窗影重重,叠出屋内一派融融的和乐气氛,小屋之内声声的低语和欢笑亦在那跃动的烛火掩映之下,顺着夏夜微微敞开一条缝的窗缝,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般飞入了她的耳。
兰歆有些无力地靠在内衬绸垫的软布帐中,听着车外那不绝于耳的喧闹,皱了皱眉头。
难以言喻的乏力感随着拧起的眉心像是潮水一般涌变她的全身,周身的暖意随着从指尖流走的力气也像是盘沙子般散被风一点点给吹散。
"今晚一口气应对了那么多事情,若说乏了也是正常的。"兰歆点了点头,自说自话,大大的眸子盯着黑漆漆的车内,幽幽的声音却霎时便被车外的笑声给盖了过去。
漆黑的车内,是一盏被兰歆吹灭了油灯,透过时不时被风掠起的车帘子,却是依旧能够看清那灭了的灯芯上,袅袅冒起的白烟。
她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口鼻里涌入了油灯的焦味儿,也涌入了这身周黑暗而带来的寂寥。
"怎么这么冷?"好不容易颤着无力的指尖,搭住了车帘的扣子,掩住了那时不时便被风撩起来的布缝,兰歆半蹲在车垫上,双手环膝,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般用力环紧自己的四肢,死死地圈住身体,不让这体内残存的一丝暖意流走。
却是忽地,热烫的液体顺着她瓷白的面颊滚落,兰歆重新睁开那双大大的墨玉眼,颓然地坐在车内,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之后,阴冷的寒气更像是如雪崩般从这黑漆漆的车顶轰然压下。
冰冷的寂寥之感如同长了根的蔓藤,从她的脚下盘旋而上,缠住她的小腿,攀上她的后脊背。
这周身的冷意冻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兰歆张了张唇,觉着在这还三伏天的夏夜里嘴中像是吐出一股白气般。
左手环在身际,手心里那两段被帕子好好裹紧的断簪咯得她掌心有些疼,她的手冰凉冰凉的,而手心里那团东西,却像是一团幽冥的业火般,在她的掌心熊熊地烧着。
方才灯火灼灼,她看得极是清楚,绿色的断簪之上,星点斑驳的红色液体已经蒸干变黑了,凝成几小片破碎的红色痕迹。
黑夜之中,她将手掌摊开平放搁至眼前,墨眸中终是再也盛不住负累。
"啪嗒!"一声,滚烫的液体打落,滚过绿簪上斑驳的血迹,血迹被泪水侵蚀,在"咯吱咯吱"飞驰的马车中,慢慢晕开。
心跳像是刹那之间静止,视线亦被如潮汹涌回忆所慢慢掩盖,如同溺水的人,在水下用力地睁着眼睛,试图看清岸上那模模糊糊晕染开的天空,寂寂无言的青草...绝望,却又无比渴求和贪婪。
灼灼艳阳之下,是他的夹着温柔笑意的眉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