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晴送走顺清,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忽然想起何夫人,忙起身给何夫人打电话,何夫人这些日子在韩府整日与众人早起迟睡,有些累着了,所以这天起得特别晚,刚梳洗完毕,饭还没上两口,柳枝进来说胡夫人电话。
何夫人因怕吵,把电话安放在别的屋子里,闻言忙放下筷子,下了地,柳枝见夫人饭也吃不好,嘴里嘟哝道:"也不见你们这些人,才一日不见就打电话来,听说一分钟的长途电话费,够乡下人买一只羊的。"
素云在旁边侍候夫人吃饭,闻言笑道:"就你话多,你即这么心疼,何不去那屋算着能顶几只羊。"
柳枝拿了罩子把饭菜罩好,拧了手巾擦炕,忽听那屋夫人哎哟叫了一声,两人吓了一跳,各扔下手里的东西,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见夫人泪流满面,手里的电话摔到腿下,听筒里韩晴焦急的声音传来,足足过了半分钟,何夫人方想起电话,拿起来对着话筒道:"我这就过去,你问问那孩子在苏州哪儿见到她的。她即没穿出家人的衣服,想是还俗了。"
夫人手里举着电话,脸上带着笑,素云见两人聊完了,赶紧过去接过听筒放下电话,"再迟一会儿,又要失去一头羊了。"
何夫人站起身,命柳枝快给她拿衣服,又命素云去叫荷香换了衣服过来,荷香原本侍候佳红,因佳红远行,不方便带着丫头,故而并未随行,一听夫人说要带她出门,笑道:"难道有你和柳枝还不够。"
素云笑道:"这回单提了让你换衣服,并没说我们,想是见你侍候二奶奶好,趁着二奶奶不在家,要把我们扔开了。"
荷香笑着骂了她一句,不敢耽搁,急忙换好了衣服,等两人进了何夫人的屋,何夫人都穿戴好了,急着往外走,柳枝道:"已命人去备车了,哪就急在这一会儿了,才只吃了两口饭。"
何夫人看到素云还穿着家常衣服,埋怨道:"都急得火要上房了,你还不去换衣服。"
素云才知道也带她,急忙换了衣服出来。
何笑伦、何琴华正在西洋楼吃茶,这些日子路挺接掌上海帅印以来,必定不如谭庆生在时有些事情好办,何笑伦为避风头,很少出门,一些小事暂交何琴华处理。
听丫头们报说夫人要出门,柳枝打发她过来请老爷、大少爷过去看看。
两人顾不得喝茶,两人边往外走,何笑伦边笑道:"这一年半载,你妈比我们还忙,也不着个家。"
何琴华笑道:"妈的气色比以往好多了,身子也大安了。"
父子二人刚登上后院儿台阶,就见何夫人带着人快步行来,何笑伦站在高阶上看着夫人行到他面前时面不改色,气不喘,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夫人此时健步如飞,怕是我也要赶不上了。"
夫人问道:"老爷怎么在这儿,我正要叫柳枝过去告诉老爷一声,我要去趟苏州,多则三四天,少则一两日就回来。"
何笑伦问道:"到底何事,这般匆忙,用不用我陪着夫人一同前往。"
夫人着急道:"不用,我和胡大嫂一同去,她已起程了,我若再不走,就要迟了,详情回来再与老爷说。"一面说一面把何琴华往一旁推了推,侧着身子走过去了。
可身后的素云与荷香如何赶推何琴华,夫人走了几步,不见她们跟上来,回过头恼怒地瞪了一眼何琴华,何琴华笑着让开身子。
望着三人一闪而出,何笑伦笑道:"你娘每次出门都是不踩死蚂蚁不罢休,几时见她这么匆忙。"
何琴华也笑道:"我若再不让路,妈怕是要回来打我了。"
饶是如此匆忙,何夫人一行人到达苏州时,韩晴已经在码头等候已久了。
两人见面,顾不得叙说太多,夫人问道:"可有祝儿下落?"
韩晴笑道:"已命家人拿了佳红的相片大小商铺各大酒楼去找了,只要她真在苏州,就必能找到。"
迎着夫人,先到家中,管事老候迎过来,老猴原名候精,年纪渐大了,觉得不好听,改名为候景。后来听胡云山说候景是历史最大一个叛臣,忙又把名改回去,说宁愿别人骂他猴精儿,他也不愿当叛主反臣。
老候看到两位夫人的汽车停在府门口,忙迎了过去,给何夫人见过礼后,对韩晴道:"老爷已打了几遍电话过来,问夫人可到了。我告诉他早就到了,去码头接客人了。"
韩晴笑着点了点头:"派出去的人,可有信儿回。"
老候道:"还没有,我们店里的伙计还见过他们,说那位军爷对那位夫人极其照顾,可夫人对他却极其冷淡,看着不像夫妻。"
何夫人叹道:"不论如何,她只要还俗就好。"
两人在胡府内住了下来,初来两天'祝儿';好像有意跟她们做对一样,大小街巷,酒楼商铺始终不见她的影子。急得夫人待不住了,和韩晴,带着荷香、素云天天上街去找。
这天四人走累了,随便找了个茶馆想喝口茶,刚坐下,素云眼尖,见门外一辆黑色汽车上走下来一位阔太太,一看可不就是祝儿,忙叫了声'六奶奶';
夫人也看到了,虽她的眼神不太好,但是祝儿她还是一眼认出来,祝儿身后跟着一个年青的军官,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女士坤包,许是祝儿听得耳熟,抬起眼睛,正看到夫人和她身后的素云、荷香,身子猛地一震,身后的人叫了声:"夫人。"
祝儿没理他,三步两步跑过来,一头扑到何夫人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夫人也是泪流满面,韩晴一见祝儿脸的确与佳红一模一样,也跟着一旁落泪。
半晌夫人方扶起她,眼着望着祝儿一副看不够的样子,祝儿笑着问道:"夫人怎么在这儿?"
夫人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还不是找你来了。"一面说一面对她道:"这是你姐姐的妈,你也叫一声妈吧。"
"什么我姐姐?"祝儿走时并不知道佳红就是她的姐姐。
这个茶馆的伙计都是妙龄少女,端上茶看了一眼祝儿笑着对夫人道:"你女儿真俊。"
等那女子退下去,夫人见此处人多,忙换了个包厢,进了包厢,坐下来,边喝茶边把祝儿的身世说了。
祝儿听了忙站起身,走到韩晴身前跪倒:"我由夫人一手带大,衣食不愁,到底她家大业大,尚感激不尽,而姐姐由您一手抚养,定是吃了很多苦。"
韩晴一面扶起祝儿,一边啜泣道:"我孤苦无依,有女相伴,心满意足,哪里受苦了。"说着端详着祝儿越看越像佳红,忍不住搂在怀里,抱头痛哭起来。
对祝儿之心犹胜佳红,祝儿虽小时候衣食无缺,大了却屡受波折,父母之心就是偏疼弱小的那个。
祝儿虽由夫人从小带大,夫人疼她胜过儿女,却没这么抱过她,今儿真好似见了亲娘一样。也跟着佳红一样叫妈。
佳红幼时,韩晴性格冷淡,对佳红喜欢时也只是摸摸脸叫声乖女儿,几时象这样又搂又抱。
那年青军官一直站在外面,听里面不哭不叫了,方轻轻敲了敲门:"夫人,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祝儿回身淡淡道:"你跟你们将军说,就说我遇见我娘了,今晚上不回去了,他那里有什么话,让他找我理论。"
何夫人小声问道:"你几时成亲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祝儿冷哼一声:"谁愿意嫁给他,都是他不讲理。"
夫人一愣:"那将军多大年纪,这些军阀头子,仗着手里有两个兵,就无恶不作。"
祝儿听了笑道:"年纪比我大着一两岁,对我倒也没有用强,只是被他困得心里烦。"说着捥起袖子,露出臂上的守宫砂,一面放下袖子一面小声说道:"说他娘强逼他成亲,他受不了了,和我假意成亲,他娘在老家不信,在他身边安了耳目,就让人总陪着我上街,他有空时也陪着我,夫人知道我从小就不爱抛头露面,这整日里东街一头,西街一面,烦都烦死了。"
夫人笑道:"你怎么肯听他的话还俗了。"
祝儿叹了一口气:"都是我当日离开苏州就病倒了,若不是遇见他,怕是要客死异乡了,救命之恩自然要报了。"
那外面的军官听了,不敢做主,忙打发随行的护军回去通知将军,那护军回来说:"将军说只要夫人高兴,愿意去哪儿都不要拦着,只是夫人的安全要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