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谭芷笑道:"要说别人小气,我信,他会是小气的人,打肿脸充胖子倒有的。你别瞒我了,还是实话实说吧。"
秋水笑道:"这就怪了,我说实话,你不信,让我怎么说,难道我说是我让他戒烟,他就戒了。"
谭芷知道袁克文喜欢秋水,听秋水如此说,自然深信不疑,因见旁边放了个小酒壶,谭芷拎起来闻了闻:"怎么闻着有些红酒的味道?"
秋水笑道:"你鼻子倒尖,可不就是白兰地,袁克文没事干,拿我消遣,说长夜漫漫,喝杯酒提提神,我平日连茶水、汽水都不爱喝,这东西辣辣的,有什么好。"
谭芷见酒壶旁边还放了一个小酒盅,拿起来斟了小半杯:"有菜有酒方成席,否则有什么意思,以为我也不爱喝酒,但红酒我爱喝。只是把酒放到壶里,不知道能不能变味儿。"边说边喝了一口。频频点头:"味道还不错。你也尝一口。"
秋水脖子直往后嚷:"我可不喝,你小心别喝醉了,你婆婆还没走呢。"
谭芷笑道:"她这会儿正陪着几位伯母说话呢,哪还会想起我。"
秋水听外边有人叫她,她出去一看,是小灵,笑着问道:"你不进屋,在外面鬼鬼粜粜做什么?"
小灵笑道:"小姐说这会儿不用茶了,要我叫你回去。"
秋水笑道:"锅里还烧着火呢,水马上就开了,等这锅水烧开了,我再回去。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小灵张开手,秋水见是一只玉镯子,问道:"谁给你的?"
小灵道:"是我路上刚刚拣的,不知道是谁扔的,你看这儿还有一处裂痕,可惜这么好的东西了。"她听到里面的声音,站在窗边隔着窗户向里面望去,见谭芷仍自斟自饮,脸上已现出春色,谭芷抬眼看到小灵:"小灵,秋水不爱喝酒,进来陪我喝两杯,我们把这壶都干了。"
小灵素日因谭芷没架子,也爱跟谭芷玩,她掀帘子走进屋,随手把镯子放到锅台边,也坐到谭芷对面,谭芷把酒杯递给她,她接过来抿了一小口,觉得很甜,把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因喝得急,嘴里有些辣。
谭芷笑着站起身:"这哪像第一次喝酒,比我还爽快,你别急,等我把筷子刷过了给你用。"说着起身去锅边取瓢,谭芷是一杯就醉的酒量,刚刚却喝了四五杯,站起身脚步有些不稳,直奔着烧干水的锅台扑去。
秋水刚刚给小灵取了碗筷回来,这次索性取了两副碗筷,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不觉得惊呼了一声,飞步过去拉住谭芷,谭芷脚步不稳,摇晃几下才勉强站稳,只瞬息间秋水已急了一头汗水。
谭芷本想取笑秋水两句,低下头一眼看到小灵放在锅台边的镯子,一把抓起来,酒顿时醒了三分:"我的镯子怎么在这儿了,没弄坏吧。"
小灵闻言站起身走过来:"这镯子是你的,怎么没坏?我还以为是谁扔了不要的。"
秋水忙拉着谭芷坐到凳子上:"姑奶奶,您就快点儿坐好吧,要是一头栽进开水锅里可不是玩的。"
谭芷拿着镯子忽然啜泣起来:"秋水,这可怎么好,这镯子是婆婆送给我的传家宝,却被我弄坏了,你刚才就不该拉我,掉进锅里一了百了也就是了。"
秋水道:"又胡说了,镯子再贵重,还能重得过命去,你不用着急,我们家姑爷那儿有好的玉匠,一会儿让小灵把小姐请来,看看能不能修补。"
谭芷捧着镯子掉眼泪,秋水看着也心疼,示意小灵去请韩玉露,小灵去了一盏茶功夫,同韩玉露一同走进来。
韩玉露未进屋,已觉得一股热气迎面扑来,隔着水雾,见谭芷眼睛哭得通红,心里也有些酸酸的,觉得谭芷对表哥真是一往情深,先是为了表哥学琴、学诗,接着又在舅母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往常别说一个镯子,就是再贵重十倍的,摔了碎了,她也未必在乎。
玉露走过去,接过谭芷手里的镯子,随便看了一眼,笑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就惹得谭大小姐哭天抹泪的,不过一个小裂痕罢了,别说好的玉匠,就是我也能修,别哭了,再哭就没意思了。"
谭芷抬起泪眼:"你又哄我,补衣服补裤子还能有个痕迹,何况补玉了。"
玉露笑道:"你这副镯子并不是真的破了,只不过划了些痕迹,只要好的师傅打磨一下,就可恢复如初。"
谭芷一听赶紧凑过来,仔细一看,果然只是一处划痕,因沾上些泥土,看似断裂了一般,忙破涕为笑:"好嫂子,就行行好吧,快些帮我把镯子弄好了,不过千万不要告诉你表哥和舅母。"
玉露笑道:"表哥知道了,只能让他更爱你敬你,瞧你刚才哭得那可怜样儿。"玉露鼻子闻了闻,似闻到一股酒味:"你们好会享福,跑这儿喝酒来了。"
小灵笑道:"这儿喝酒有什么好,原本屋里就热,这会儿身子更热了。我可要回房去洗个澡儿,这酒像蜜水似的,怎么这么上头。"
玉露对秋水笑道:"快扶着她回去吧,别一会儿栽进哪个花丛中都不知道。酒也是混喝的,别耍酒疯,若是让你妈知道了,又要骂你了。你妈怎么较往年爱骂人了?"
秋水要去扶小灵,小灵挥了挥手:"我妈这会儿正忙着呢,昨儿上了小姐给的眼药,说眼睛不花了,看哪儿清晰多了。"
谭芷问道:"你妈眼睛不好么,怪不得我觉得昨儿给我脸画得有些左右不匀称,一边眼睛大,一边眼睛小。"
韩玉露笑道:"那天给你画得就不错了,连我们也觉得好看。"
夜晚,玉露拿着镯子给云山看,问云山可能修好,云山接过来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说虽是划痕,但是痕迹不浅,等明儿让伙计拿苏州去看看。又问玉露,若是修不好,金镶玉可好。
玉露笑道:"是舅母送给谭芷的,你看看若是修好也就罢了,若修不好,左右妈那儿还有一只,拿这只换那只,你不知道她今天竟为了这个镯子,哭得眼睛都肿了。"
云山笑道:"你表哥长得好,能让女孩子倒追,我们就没这个好命了。"
玉露笑道:"难道我就没有倒追你吗?还不是追到上海。"
两人正说着话,佳红在外面敲了敲门,玉露笑着迎过去:"门没关,有话进来说吧。"
佳红笑道:"也没什么事儿,靖华今儿多喝了两杯,有些头痛,想找两片药。"
玉露回身去柜子里找药盒子,云山急忙下地穿上鞋:"你不说我倒忘了,克文把烟枪、烟灯都砸了,不知他今晚上熬不熬得过去,我给他拿些吃的去。"
克文与谭庆生住在书房里,刚走进院子,就听克文在那儿嚷嚷:"秋水,你个丫头片子,骗我把烟枪、烟灯都砸了,她倒人影儿不见,也不说安慰二爷两声。"
云山也不敢乐,走进屋,见谭庆生正坐着看书,袁克文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用书猛砸脑袋,云山过去把书从他手里抢下来,递给他一篮子水果,还有一瓶子牛奶。
袁克文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半晌,抬起头幽怨地抬眼看着云山。
庆生放下书,过来拿起一个酸梨,克文笑道:"这东西牙帮子都能酸掉,都是女人怀孕时爱吃,你个大男人倒好这口。"
谭庆生笑着坐到克文对面:"你尝尝,保管比你那大烟可口,一天二十块银元,干点什么不好,穷人家都够娶个媳妇的。"
云山笑道:"别说穷人家,就是他娶媳妇,二十块钱也够了。"
克文笑骂道:"我娶你呀,二十块钱?哪个不得个三五千块钱,还不算买房子。你别说,这几个月,我一个人过,手真没那么紧扯过。这回再把大烟戒了,刘梅真就是求着给我钱,我还不稀得要呢。"
庆生笑道:"你有那脸哪,上次你在我们家给刘梅真打电话,满口真前真后,我还以为跟谁说话呢。"
克文见庆生吃梨吃得香甜,也忍不住拿了一个,刚咬一口,鼻子眼睛就皱到了一起,云山笑着递给他一杯奶,克文赶紧摇了摇手:"有茶吗?没茶,开水也行,那奶膻不拉极的谁爱喝?"
云山忙给他倒了杯温茶,克文先漱了漱口,等嘴里的酸味没了,才走出去,把茶水吐掉,回来把剩下的半杯茶喝了。
袁克文喝过茶一面坐下一面说:"别说真,就是尖也不行,那刘梅真真抠,想从她手里拿出一分钱,比挖她的心都难。"
云山笑道:"你别拿好人不当人,亏得有她打理你那一大家子,你才能做你这个甩手自在王,你还不领情。"
袁克文道:"刘梅真在持家上的确是把好手,这些年家里的事,我基本上都不管,上次回家,我们家小三,竟然不认识我了,管我叫大哥哥,叫得我都想砸桌子。"
说得庆生和云山都笑起来,庆生道:"他事事抢先,他那儿女都要成群了,我这里还没娶媳妇呢。"
袁克文笑道:"好饭不怕晚,我听说你们家雯蓝年底的月子?正想给你道喜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