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雯蓝走过去拿起一看,见谭芷的字端庄秀慧,笑道:"你总说你不爱读书,没想到却写得如此好字。"边说边向下看去,看到一半,眼泪竟流了出来,上面写着:闰妻如面:结缡十五年,原约相守以死,我今背盟矣!手写此信,我尚为世间一人;君看此信,我已成阴曹一鬼,死生契阔,亦复何言。惟念此身虽去、此情不渝,小我虽灭、大我常存。生生世世,同住莲花,如比迎陵毗迦同命鸟,比翼双飞,亦可互嘲。愿君视荣华如梦幻、视死辱为常事,无喜无悲,听其自然。我与殇儿,同在西方极乐世界相偕待君,他年重逢,再聚团圆。殇儿与我,灵魂不远、与君魂梦相依,望君遣怀。
雯蓝看罢,放下信边擦泪边笑道:"罢了,甭说是谭夫人,就是我看了都要肝肠寸断了。"她问谭芷:"你平常并不是一个知书的人,怎么谭先生这么长的信,你竟能记住?"
谭芷站起身,脸上带着凝重的表情:"我怎能记不住?这封信一字一泣,倾注了我家血海深仇,可恨慈禧误国、奸孽当权,囚禁皇帝,害我叔父,以至于国破家亡。"
祝儿冷笑道:"国破谁国破,家亡谁家亡?如今大清的皇帝不是仍在紫禁城里养尊处优,小我虽灭,大我常存,岂不知亲者痛,仇者快。"
众人一一传过谭芷写的那封信后,都在拭泪,听祝儿如此说,不觉都惊噩地看向她,见她苍白着一张脸,无力地靠在佳红的怀里,已泣不成声。
何夫人见祝儿有些虚脱,忙命荷香把她扶到另一屋的榻上,给她喂一些清水,慢慢才恢复了意识,一个人默默垂泪。
雯蓝低声问何夫人:"妈,祝儿怎么了?"夫人道:"没事儿,冷静一会儿就好了。"
何夫人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半晌舒展开眉头对谭芷道:"我虽生于深闺,也感动于你五叔的壮举。特别感动他在就义前,还为全家想好了退路。你五婶后来怎么样了?"
谭芷听何夫人问她五婶,怔了怔:"夫人认识五叔、五婶?"
何夫人摇了摇头,头越发地痛起来,她心里却在问自己,认识吗?若认识何以在他就义前,她跑去找他,求他快走,他竟无动于衷,只是笑着告诉她,就是今后有人把刀压在她脖子上,也不能说认识他。那不认识吗?为何在知道他死讯后,她痛不欲声,私盗荣禄的腰牌把从法场上抢回他尸体的王五送出了京城。
每当何夫人想起他曾笑着说,'能得君心为友,我一生无憾。';她就会心痛多日?如今二十载已过,对她仍是割心割肉一般。
谭芷道:"虽五叔提早做了准备,慈禧仍将爷爷罢了官,在回乡的路上,五婶留了一封信,偷偷走了,说要进京替五叔收尸,婶娘当时怀有身孕,爷爷不放心,赶紧派人去找,结果等那人到了京城,才知道叔父等六人被砍头后,慈禧还不放过,把他们的人头挂在城门示众,当夜叔父的尸身与头都被人盗走了,慈禧大怒,下旨捉拿盗尸之人,京城里已草木皆兵,根本没人敢提叔父的名字,否则被官兵听到轻则暴打,重则当乱党抓起来,那人不敢声张,暗访了半个月音信皆无,只得回乡向爷爷报信,从此婶娘和我们家也断了联系。想她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
忽听得啪得一下桌响,雯蓝瞪着眼睛骂道:"哪个王八蛋这么不开眼,把如此忠臣侠士送上了断头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