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忧郁的男子,不得不再次安慰,"我不是还在。"
他倒是仰起头,眼底透着光辉,"欺负你这样的事情我需要和你道歉么,看来你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回头该给你拧到东郊水畔洗洗。"
"..."他这突然变调,我有些跟不上了,倾身问道:"你还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想最坏的就是他告诉我,前几个月说帮我找到亲人的消息是假的。想了想,本来这事我也没抱太大期望,毕竟幼时无知走散,说不定家人都已经迁居别处了。
菱角分明的唇瓣儿,一张一翕说道:"我指的是一年前的事..."
心下登时松了口气,看来上回告诉我找到家人的事情是真的。人也是在死过一回后,特别想念亲人,世人不都说,血脉是解不开的缘分么?
呼口气,抚慰他道,"你是冯国世子,自然要以国事为重。"
就算你当日在国都,你又如何能料及他何时出走,何时伤人。
就算你料中了,你又如何能料到我会跟去,又如何能知晓他竟会狠心至此...
我也不曾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旁人总说他乖戾可怖。
可我只知道他是那个肯脱下罩衫为我遮雨的公子。
"对不起,我来晚了。"季玉人目光融融,却让我不敢直视。"让你受委屈了。"
"咚"地一声,我似乎听到有什么落入心湖,荡漾出层层涟漪。
委屈嘛,是有点。
我嘬了口清茶,故作轻松,"说这么多话,难不成世子打算要我感动的痛哭流涕,然后以身相许?"
茶叶似乎放多了点了,苦了些。
见他久不言语,这才安慰道:"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如果我再晚回来一点,你就没了。"他依然沉静在自责中。
这个世间本没有谁天生就是谁的责任,可是他却沉溺在这种情绪难以自拔。
暖阳升至高空,照在身上,温暖的气息游走全身。墙外的桃花也开的盈盈发亮。
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此刻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使我成了箭靶,心下难受不堪,抱着我的手颤抖不行。手中茶碗已是托不住,溅在他肩上,湿润了一片。
虽然我们熟识,但这般搂抱,也确实逾越了,禁不住失声吼道:"快点放开我,好好说话,行不行!"
没办法,第一印象很重要。
第一次是我被公子带回去的第二个月,踏月用草给我编了小蟋蟀,蹲在门后玩儿的不亦乐乎,他大大咧咧推门而入,硬邦邦的门板撞在我脑门上,只觉得天都要黑了,强撑着站直了身形一看,好家伙绿色长衫粉色袖扣,好一个轻浮浪荡子啊,登时开口吼道:"滚出去。"
他四处看了看,寻找声音的来源,这才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我,上下打量我几番,忽然扯开嗓门也对我凶到:"滚回去呆着,别碍着我。"
怎么这么奇怪,你一个大人还欺负我小孩子,冲我大声说话,心里想着就委屈了,撒丫子跑回书房抱着公子的腿脚嚎啕大哭。
他急急追了进来,开口先不问我,却是对公子叹道:"你这捡回来的哪里是个女孩子,我以为是条猎犬呢。"
这句话伤了我好久好久,时常抽抽搭搭抱着公子哼唧,"我是小猎犬,还是小雪呢?"
公子的回答更让我伤心,他为我换好脏乱的衣衫,说:"你是小雪,也是我的小猎犬。"
"哇呜..."我哭得更伤心了。对于季玉人的印象坏到了极点,都是开的好头。
从此以后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与他的对话基本上都是在比谁的嗓门大。直到有一天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很多,声音再也盖不过我,才算落幕。
那年公子十五,他十一,而我五岁。
又是一阵沉默。心里不住喟叹,他这般婆妈还真让我难受,不如自己给我一刀得了。
抬首对上他红了的眼底,我戏虐道,"昨晚又睡得晚?眼圈都红了!"
他背过脸,换了口气,这才笑着说道:"我是没睡好红的眼,那你又是什么湿了脸颊?"
浅浅一笑,只觉天地之间一股清风袭来,带走了多日的阴霾。
我学着他,也是一笑,不知有没有他这一分半分的好看。举着半杯茶,"不好好喝茶,泼了我一身..."
"是泼了你一脸!"那个会欺负我的季玉人又回来了。
"呃,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
他笑着摇摇头,满眼的宠溺,像极了公子。
"阿雪还爱他吗?"他问得极其小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