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兰凝暑霜,岸菊照晨光。露浓希晓笑,风劲浅残香。
这个秋晨,太阳初升,百菊盛开,饱含露水,晶莹湿润,明艳可爱,缕缕幽香,飘散扑鼻。
萧语与洛天萧漫步而行,不觉间到了百花园,被这秋之香触动,萧语看着满园百花落尽,唯菊傲立多姿,却又伤感起来,嫣然道:“又是一年重阳至。”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洛天萧吟道,秋意黯然,加上这样伤感的日子,心情亦如秋般悲凉了。
萧语黯然踏入菊花丛中,信手拈起一枚菊花,放在鼻尖深吸那清幽的菊香,因心中牵挂萧雨,满腹的心事化作一缕淡淡的清愁流露在脸上。
洛天萧自是看到了那抹忧色,微皱英眉,复故作笑颜道:“他日我带语儿去赏枫吧。”
萧语淡淡一笑,想到漫山遍野的红,不由心意向往,不过眼下她心中最关心的是那个刚刚才回来的萧雨,还不知她到底去了哪里,几次想开口对洛天萧全盘托出这一切,他将是她未来的夫君,便也是她的天,难道真的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么?
萧语转念又想起萧雨也曾说过洛天舒最初也是不信的,心中暗叹,若不是她亲自经过过与萧雨合体,她会相信这大半年来所发生的一切么?
“语儿,你是有心事么?”洛天萧见萧语失神,亦严肃了面色。
萧语回神凝目看他,犹豫不已。
“二表哥,你相信人死后灵魂不破么?”淡淡的口气,说的飘渺如烟,洛天萧误以为萧语又想到什么不吉利的事情,绝然阻止道:“当然不信。”
萧语默然顿住不语,不信,他不信,两个字便封住所有的出口。
洛天萧并不知道萧语的心思,他还以为她又和过去那般自怜自哀,才会这样绝然,见她那脸失望,不免心中不忍,温声道:“有人说,生不同衾,死却同穴,魂亦相随,就是说灵魂了,就像天萧和语儿,纵然百年老去,也会魂牵相随。”
“魂亦相随?”萧语为这十二个字动容落泪,竟然如轻盈的蝴蝶一般翩然扑入洛天萧的怀抱,泪水滚滚而落,那副模样吓坏了洛天萧。
洛天萧双手握住萧语的盈弱的双肩,急问:“怎么了?”他不知那句话怎么带给萧语这样的大的触动,萧语颤抖的身子靠在他怀里悲泣不止。
洛天萧便只好轻拍玉背,助她尽快平复下来。
“表哥,帮帮雨儿,帮帮雨儿。”萧语痛哭失声苦苦相求。
洛天萧却一头雾水,撑开她的身体,托起那张玉颊,蹙眉问道:“你怎么了?不要哭,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萧语猛然摇头,泣诉着:“不是语儿,是,是……”她要如何说才好呢?解释道:“是另外一个雨儿,在语儿的身上原来还有另外一个雨儿。”萧语越说越乱,难过的咬着嘴唇,自责自已竟然说不清个所以然来。
洛天萧越听越糊涂,另外一个语儿?她到底在说什么?他将她抱紧,温声道:“语儿,语儿,不要急,慢慢说给我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我帮你什么?”大大的手掌便在她那头青丝上轻轻的抚慰。
洛天萧的手掌好像有魔力,抚去了萧语的不安与焦燥,渐渐的止住泪,人也平静下来。
“二表哥,你能听萧语讲一个故事么?”萧语柔声轻道。
洛天萧点着头,轻抚着萧语的发丝,磁性而温存的声音在萧语耳边轻道:“嗯,二表哥在听。”
萧语便偎在他怀中,淡声讲道:“二月,萧语偶然间认识了一个女子,她也叫萧雨,雨季的雨。”听萧语讲到这里,洛天萧轻抚的手停住了,萧语便说:“二表哥一定很奇怪吧,并未见过语儿出过门,怎么会认识那女子的?”
洛天萧的确是这样想的,默然点头。
萧语轻轻的离开那温暖的怀抱,一双柔情的黑眸灼灼,凝望洛天萧,神情亦严肃起来,淡然说道:“接下来,语儿所言二表哥会觉得有些离奇,但请相信语儿的话好么?”
洛天萧亦不知如何回答萧语,木然的看着她。
萧语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极认真肃然,幽幽说道:“许是二表哥已不记得了,有一日我与你在房中说话儿,突然我变得古怪。”
洛天萧果然早已忘记了那些事。
萧语接着讲道:“因为那时,我身体被另一个灵魂闯入。”洛天萧挑起双眉,面露惊讶,但没有打断萧语。
“我只是感觉到我的声音并非是我发出的,我的手脚也不被我所支配,凭借着意念,才没有失去对这身体的控制,但我知道那另一个声音绝非是寻常之事,待二表哥走后,我与那个声音交淡,方才知道她是一个游魂,再世寻宿主时闯入洛府,因与我同名,便……”萧语羞涩的微垂下头,低声说道:“是雨儿觉得我不够勇敢,她看出我对二表哥的心意,却迟迟不表露,一心急,想代我说出我心中的话。可事与愿违,自我们两个人达成一致之后,便一直节外生枝,雨儿迟迟不能得偿所愿,而这时大表哥又从京城回来,萧雨在我体内呆的日子久了,便压制住了我的心魂,我似昏睡过去一般,失去了全部的意识,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只有那天,萧雨第一次为大表哥心动,那心动的声音唤醒了我,我极力的阻止她,不管她怎么样,这身体,这个人是……是我要留给二表哥的。”萧语说到这里声音又是极轻,却听得洛天萧格外甜蜜。
“所以,那日你抱我回来,我如死去一般,便是和萧雨自合体后的第一次分体,而那一次,对我们二人的损伤极重,萧雨初为鬼魂,并不知会给我们彼此带来那样的大的损伤,而我也差一点丧失性命,她的魂也因此而混沌无形。她艰难的回到我身体里,这时不仅仅是为了替我表白,更多的是为了把我救活,以此来赎她硬闯入我身体的罪过,而为了不让她再损伤到了,她暗自决定帮我治好腿疾,强壮体胳,助我魂力上升,不要再被她伤害。我这双腿会好,便是雨儿的功劳,她前世为医,是神医的弟子。”萧雨再看洛天萧时,洛天萧已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不会动了。
“你,你,你是说……那,那她是何时离开的?”洛天萧无法相信,若不是之前萧语那样恳切的哀求自己,他一定认为萧语说的是神话故事。
萧语垂眸淡道:“皇上赐婚之后。”
随着萧语的话音落去,洛天萧如晴天霹雳般向后退了两步,“表妹是说,那些日子与天萧在一起的,并不是语儿你?而是……”这个事实洛天萧无法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那些日子里,发生那许多事,难道是假的么?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每一个难忘的画面,现在要他相信那些都是他与另外的女子,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他又上前一步,用手去摸萧语的额头,似在怀疑她是不是中毒脑袋变糊涂了。
“二表哥,我知道这件事情很难让人相信,若不是现在发生迫在眉睫的状况,语儿需要二表哥相助,绝不将此事说出来,便让个故事消失在尘世间。可是,眼下,雨儿借尸还魂,重新回来了。”萧语见洛天萧怀疑的神情,拉开他探向她额头的手,急声道。
洛天萧再次怔住,默道:“借尸还魂?”
“对,那个兰心便是雨儿,真的兰心已经被思玉公主害死了。”萧语肯定的回答,又听得洛天萧一怔,连连摆着手,一连串的惊愕让洛天萧无法接受,他转过身,垂下头闭着眼睛思索着萧语的话。
见她那般认真,想到萧语素日来的性情,这些事一定是不她编出来的。
萧语绕到洛天萧身前,期盼的眸光满含焦急,她生怕他不信,谨小慎微的说道:“你不信么?”
而洛天萧这时已经镇定了心绪,沉稳的看着萧语,说道:“语儿的话我都信。”他想知道她现在为何事而忧,便要先相信她刚才的话。
萧语自然是异常的感激,凝噎着说:“二表哥,信语儿?萧雨和大表哥相爱,为何大表哥却不信她?若是早些信她,不是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什么?”洛天萧听她这话不禁问道:“大哥和那个……那个鬼魂相爱?”
萧语重重的点头,默然道:“他们爱的好苦,雨儿为了信守与我的承诺,一次次的伤害大表哥,可是我和雨儿两魂一体之时,她的心痛,心碎,我感觉得分明,那份想爱而不能爱的隐忍,实在不是常人能做到的,我爱二表哥,只是自觉不知二表哥的情义,可是他们,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彼此爱着对方那样深刻。”说着,萧语心头颤动着又掉下眼泪。
“大哥知道他是魂?或者大哥爱的是语儿而不是那个魂呢?”洛天萧皱眉,原来过去的种种都是一种误解。
萧语无奈的浅浅一笑,说道:“二表哥可曾中记得,语儿曾问过你是爱以前的语儿还是腿好了之后的语儿。”
“记得,现在想来,那时问的话是有另外的意思的。”洛天萧答道。
萧语点头,笑道:“那时的语儿由她控制着身体言行,她活泼、坚韧、勇敢,而我……所以我才担心二表哥喜欢的是那个雨儿。”
“却没有想到我喜欢的一直是深入我心的语儿,对么?”洛天萧深情的托起萧语的脸颊,有丝微微的后怕,可爱的小女人们便是这样折腾着她身边的痴情男子。
菊香寒秋的百花园中。
萧语泪眼盈盈,轻轻点头,这泪是喜非悲,她感激洛天萧对自己的这份情。
洛天萧轻轻拭去她面颊上的清泪,怜惜的说道:“傻语儿。”柔柔的三个字便将那温软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
依着萧语说的话,洛天萧在脑际间回忆过去的种种,当初他也曾心疑过的许多事情随之顿解,不过想到曾经的萧语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子,心中难免有些异样。
萧语蓦然间想到了什么,推开洛天萧,对他说道:“现在公主在抓兰心,我担心雨儿会遇到不测。”
洛天萧不解的看着萧语,问道:“你确定那个兰心是你说的那个……那个雨儿?”
萧语极确定的点着头,洛天萧不禁皱了下眉,凝神思考起整件事情,又道:“现在府上的人和公主的人在找兰心,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想她是躲在安全的地方了。”
“不,昨日她是躲在我那里的,晚上一直在香房二楼,可今天一早,琴香去时,她便不见了。”说到这里,萧语又掉起泪来。
洛天萧真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温顺柔弱的可人女子,竟然敢有这样一件又一件的惊人之举,从未想过她有那么大的胆量敢藏着全府和公主要抓的人,却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不过,最后还是依靠她爱的信任的男人。
萧语又将许多细节对洛天萧描述了一遍,洛天萧听的极为认真,脸色也越来越沉重,不仅如此,他似乎猜到了,是谁救走了兰心。
“会不会是大哥救走了她?”洛天萧毫无预兆的说了出来。
萧语顿然,凝视洛天萧,会么?洛天舒认出她了?昨天萧雨还未来得及与她说这件事情,萧语并不知道洛天舒与萧雨相认之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