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没有回应他,他看到她的脸色很差,这一个月来他都一直在为了去美国这件事情奔波,花费了不少心思,也遇到了不少阻拦。但是最终还是成功了。
他只希望能给她一个新的生活环境,让她治愈千疮百孔的心。
桑葚孤身一个人走在前面,陆朝夕则走在她身后,却不上前。
他们之间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发生什么改变。她仍旧对他有些冷漠,虽然有些时候也会主动跟他说话,但是话不多,这根从前的桑葚相比,相差太多太多了。
飞机起飞,十几个小时的行程,桑葚一直在沉睡,而陆朝夕却是全程没有合眼,她怀着孩子,他担心她睡着后会着凉,就一直小心翼翼地不让盖在她身上的毛毯掉落下来。
他的细心,有时候她无法察觉。
飞机落地,是凌晨三点。
来接待桑葚和陆朝夕的是一个中国男人,桑葚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男人,倒不是因为他手里举着什么醒目的牌子,而是这个男人的气质非常出众,出众到让人忽略了他俊逸的外貌。
桑葚站在陆朝夕的身侧,虽然她在飞机上一直都在睡觉,但是长途奔波还是让她很疲倦,毕竟她身怀有孕。
男人阔步向两人走过来,陆朝夕放下行李,上前跟男人拥抱了一下。
"斯年。"陆朝夕笑着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这个叫斯年的男人轻笑,看了一眼站在陆朝夕身后的桑葚,开口:
"桑葚?"
桑葚微微一愣,心想大概是陆朝夕跟他提过,她只是淡淡点头,因为疲倦,她不想说太多话。
"朝夕在电话里经常跟我提起你,我是陆朝夕的朋友,裴斯年。"男人伸出修长的手,伸向桑葚。
桑葚伸手只是跟他碰了一下,表示礼貌。
"这段时间先住在斯年家里,一个月后我在纽约的房子就可以搬进去了。"陆朝夕对桑葚开口。
桑葚没有异议,只是一味点头。她大病初愈身体不好,又远在异国他乡,她只能依靠陆朝夕。
陆朝夕怎么做,她就只要点头就可以了。
裴斯年随手拎起一件行李,让陆朝夕和桑葚坐上了他的车,三人到达裴斯年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桑葚因为睡了一路现在很清醒,而陆朝夕却已经在客房躺下了。
裴斯年一个人住一幢很大的别墅,桑葚睡意全无就坐在客厅里看随身带来的书。
当裴斯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的时候,桑葚略微惊了惊。
"你和朝夕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裴斯年走到了桑葚桑葚面前,递给她一杯清茶,桑葚有些讶异,这个常年生活在美国的男人,竟然还喜欢喝茶。
裴斯年在她身旁坐下,桑葚喝了一口茶,淡然回应:"我们不是恋人关系。"
裴斯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朝夕说...你怀孕了?"
桑葚蹙眉,裴斯年立刻解释:"哦,朝夕之所以跟我说是因为我是产科医生,他希望你分娩的时候是我做主治医生。"
桑葚颔首:"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刚刚动过一场大手术吧?我这样的情况,孩子生下来健康的几率大吗?"
当桑葚听到裴斯年是产科医生的时候,立刻问道。
裴斯年是个很严谨的人,他和陆朝夕是大学时候的校友,和陆朝夕相比,他这个人对医术要苛求的多。
他喝了一口茶,看着桑葚道:
"其实,麻药对胎儿确实有一定的影响,但是也不一定。在怀孕中期需要做一个排畸B超,到时候如果孩子真的有问题,可以进行引产。"裴斯年神色认真。
但是桑葚此时拿着茶杯的手却是指节泛白,她茫然摇头:"不...我不要引产。就算孩子有问题,我也要生下他。"
桑葚坚定的眼神让裴斯年蹙眉,但是良久之后他的眉心却舒展开来了。
他笑了笑:"或许我知道朝夕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
桑葚微微一怔,这个男人一直生活在美国,话语都变得很直接开放。
"桑葚,你很坚强。"裴斯年凝视桑葚的眼睛。
桑葚苦笑,这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坚强。或许,她真的应该要坚强,为了肚子中的孩子,为了捐献给她眼角膜的祁阳...
第二天陆朝夕醒来的时候,桑葚坐在裴斯年的花园里发呆,陆朝夕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落寞。
她似乎来了美国之后,仍旧没有办法忘记曾经的很多事情,裴斯年告诉他,昨晚桑葚和他说了很多,话语里都是带着对过往的眷恋和挣扎,她似乎很想忘记过去,但是却又放不下。
"今天去斯年工作的医院里做一次检查。"陆朝夕上前,对发呆的桑葚开口,惊扰了她。
桑葚起身,眼底有些阴影,显然是很疲惫。她点头,还是顺从。
她昨晚和裴斯年这个陌生人说了那么多的话,但是对他却还是吝啬一句话,只是点头,就代表了她对他故意的疏远。
她还是没有原谅他。
桑葚在医院里呆了整整一天,傍晚和陆朝夕回到裴斯年家的时候,在门口忽然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今天的纽约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那个女人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浑身都被淋湿了,她似乎很冷,蜷缩在裴斯年家的门口,当她看到裴斯年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斯年..."女人踉跄起身,她身上有一种臭味,好像是好几天没有洗过澡了,桑葚和陆朝夕出于本能地伸手掩了掩鼻子,但是裴斯年却是冷漠地站在原地不动。
"谁让你出现在这里的?滚!"裴斯年的声音骤然变得低沉,有些可怕。
桑葚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又看了一眼裴斯年,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桑葚看到此时裴斯年的脸色有些凉薄,虽然她和这个男人并不是很熟,但是从昨晚的交谈来看,他并非是凉薄之人,但是今天看他面对这个女人的脸色,似乎很不对劲。
女人像是在裴家门口睡了很久的样子,她站起来的时候显然是腿脚发麻,有些没有站稳,但是她的脸上却带着卑微的笑意看着裴斯年。
"斯年,前两天我去医院找你,他们说你休假了,你生病了吗?还是有其他的事情?"女人抬头仰望着裴斯年,像是仰望着梦寐以求的一件东西一样。
她眼睛里的那种恋慕,让一旁听着她说话的桑葚觉得很刺眼。
这样的眼神太过卑微,几乎卑微到低到尘埃之中。
然而裴斯年的反应却是如同刚才一样冷漠:"我做什么事情还需要向你汇报?"
裴斯年的话语太冷,让桑葚和陆朝夕两个人站在那里仿佛是两个不尴不尬的存在,气氛有些僵持。
女人脸上仍旧是满怀期待的样子,她上前拉住了裴斯年的衣袖,低声道:"斯年,我想回家,我很想你,让我回来好不好?"
女人卑微的口吻让桑葚蹙眉,她微微别过脸看向陆朝夕,陆朝夕脸色未变,他和裴斯年认识这么久,他身边的女人他也很清楚,所以他没有什么反应。
"家?林浅,你没有家。"裴斯年面色冷淡到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他话落,看了一眼身后的陆朝夕和桑葚,转过头便往别墅里面走去。
桑葚原本想要跟上裴斯年和陆朝夕的脚步,但是刚刚跨出两步,手臂却被那个叫林浅的女人抓住,她的力量很小,桑葚原本只需要一甩肯定就能够将她甩开,但是当桑葚凝视上她无助的眼神的时候,心却颤抖了一下。
她的眼神太过绝望,仿佛生命里没有火焰,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灰烬。
"求求你,帮我劝劝斯年,让我回家好不好?"林浅的眼泪模糊了双眼,这种绝望,桑葚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
或许是她曾经也经历过痛彻心扉的时候,或许同样是作为女人,桑葚竟然动容了,她迟疑了一下,开口喊住了陆朝夕。
"陆医生,她..."
陆朝夕回首,看到桑葚被林浅拉着的时候,立刻转过身去,将林浅的手从桑葚的身上拿下来,蹙眉看了一眼裴斯年。
裴斯年也回头了,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林浅,再不放手,我可以报警,让你继续去坐牢。"裴斯年话语冷淡至极,带着威胁的口吻。
林浅听到了裴斯年的话,脸色瞬间煞白,她连忙挥手,像一个神经质一般拼命摇头:"不要...我不要坐牢!"
"不想再回去坐牢,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裴斯年英俊的脸上尽是愤怒。
林浅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她瑟缩了一下身子,眼泪更加快地流淌下来,她忽然跑到了桑葚的身后,像是寻求帮助一般眼神怯懦地看着桑葚。
桑葚心底一软,觉得这个叫林浅的女人似乎很可怜。
"裴先生,她现在这幅样子应该也是没地方去,能不能收留她一个晚上?"桑葚迟疑开口,生怕遭到裴斯年的拒绝。
毕竟她现在也是裴斯年的客人。
裴斯年沉默了很久,眼神像是利刃一般定格在林浅的身上,他不发一言的样子让林浅更加感到害怕,躲在桑葚的身后迟迟不肯出来。
陆朝夕看到桑葚的眼神坚定,便知道她一定是起了怜悯之心,于是只好对裴斯年开口:
"斯年,就一晚上,让林浅住下吧。"
裴斯年蹙眉看向陆朝夕,陆朝夕只是向他用力点了一下头,最终,裴斯年没有拒绝。
他转身进门,薄唇紧抿一句话都没有说,是默认了桑葚的建议。
桑葚立刻转过身,拉住林浅的手:"进来吧。"
林浅像感动地哽咽:"谢谢你...谢谢你..."
在桑葚把她带进别墅的一路上,林浅一路都在重复这三个字,仿佛遇到了天大的恩惠,不知道为什么,桑葚觉得心底很疼很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