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匪很快占领了朔阳城,然后在各处要塞增派人手,抵御即将到来的朝廷援军。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外部环境下,青姨的葬礼显得尤其惨淡。
白色的灵堂搭了起来,大家都忙着戍防,操持葬礼的人很少,顾隐尘自昨晚倒下后,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蓝非离说:他能醒来,本已是勉强自己,而且醒来后又用了猛药,如今,身体在自我疗伤,一时半刻,恐怕醒不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蓝非离已经从最初的哀恸里恢复,在经过了长达六个时辰的不言不语后,他第一次开口。
然后,他的第二句话是:我要和青成亲。
伊人捂着嘴,一直麻木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她已经等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再也听不到的时候,他终于说了。
青姨,如果你还没走远,是否会笑?带着一脸的沧桑与落寞,满心感叹。
“那就成亲吧,虽然她的菜很难吃。”蓝田跪在一边淡淡地说:“我还是愿意叫她娘。”
蓝非离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蓝田漆黑的发丝,然后将视线重新挪到灵前那顶孤零零的棺木上:“青,有这样调皮的儿子,你以后可要多操心了。”说完,他站起来,无比闲适优雅地理了理衣襟,转身。
“成亲是大事,我总要有所准备。”
伊人回过头,看着蓝非离清雅修长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出灵堂,外面朔风冷冽,在他完全跨出去的一刻,风扬起了他的衣袂,他的发丝——长长的黑发迎风招展,突然变得花白,继而雪白。
雪发青衣,辞去的是容颜,还是那段不自知的爱恋?
伊人手足冰冷,回头,蓝田亦泪流满面。
喜宴,在所有或感叹或理解或困惑的关注下张罗起来,外面的战事同样紧锣密鼓,朝廷的援兵在当晚就驻扎在了离朔阳城不远五十里处,五万大军,兵临城下。
顾隐尘仍在昏睡。
这将是一场战争,而这场战争,伊人不知道,是否应该去打。
朔阳城在吴湘的统治下,并没有民不聊生,事实上,上次伊人来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一片安静和乐的景象。
如果开战,那只是她寻求自保。
全城人皆是无辜。
当初,父亲始终不肯竖起反旗,亦是不愿意伤及无辜。
然,时世,依然逼她若此。
“无论怎样,我要这场婚礼空前绝后。”在静默的灵堂上,伊人收起所有的犹豫,斩钉截铁到道。
众人一阵应和。
红色的帐幔拉了起来,即便是城墙之上,也高高地挑上了红灯笼,大战后的朔阳城,竟比一年一度的元宵节更加灯火璀璨,光影中的人们,几乎就要遗忘刚刚发生不久的战争。
后堂之中,蓝田还是跪在青姨的棺木前,不肯离开。
伊人则轻轻地挽起蓝非离的一头雪丝,将它扎进红色的方巾内。
透过模糊的铜镜,他们两两相望。
“谢谢你。”蓝非离忽然说,又一笑:“她会开心的,是不是?”
“是啊,”伊人也笑:“看新郎多英俊。”
“老了。”蓝非离垂眸,强装的闲淡,也因为这近乎叹息的两字,忽而哀伤肆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