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狼宠(全本) > (六十)迷局(2)全文阅读

随忠伯来到醉月楼的后院,那里早已布置了一间雅致的厢房,笔墨书案、桌椅茶杯、床榻锦被样样俱全,并不像临时准备的住处,而且屋里物事俱很洁净,可见主人常常清扫,未敢怠慢。

“老奴很早就给大小姐准备好了,只是屋小简陋,大小姐委屈了。”忠伯一边倒茶送水,一边说道。

“叫我伊人好了。”伊人连忙接过茶盏,连声道:“忠伯也不可再自称老奴了,你已经被父亲脱了奴籍,这一次,还是伊人多有打扰。”

“大小姐切不可这样说。”忠伯急了,连忙反驳道:“若不是大帅的再造之恩,老奴早已死在了北边,哪里还有这番成就?又怎么会像现在这般有妻有子。”

“那是忠伯的福分。”伊人浅浅地笑道:“怎么没看到忠伯的家眷?”

“哦。老妻回娘家了,犬子去城外运货,晚上才到。到时候再给大小姐引见。”忠伯赶紧答了。

伊人也不深究,只是就着茶沿啜了啜,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这里的太守吴湘,可是北滨的降兵?”

“是。”忠伯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却终于欲言又止。

伊人看在眼里,索性挑破问:“他虽然败于父帅之手,但是父帅对他甚为优待,他又为什么会重金悬赏寻我?忠伯可知,这是他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

“据说是朝廷。”忠伯犹豫了一下,然后坦然道:“当年北滨亡国,整个宫廷被北滨王一把火烧尽,传说北滨皇宫乃黄金筑屋,白玉铺地,明珠镶梁,可是大帅上报的战利品里,对宫里的藏物闭口不提,只说已经燃成了一堆灰烬。时隔一年后,有小人对皇帝谗言,说这些宝物都是大帅自个儿埋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而……”

“而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唯我而已。”伊人淡淡地接过话去。

忠伯点头。

“可惜我也不知道。”伊人惋惜地叹道:“若是有这一笔财富,父帅又焉肯甘心伏罪?这等无稽之谈,皇帝也信?也许只是想对伊家赶尽杀绝,所以故意编出来的由头吧。”

忠伯认同地应了声,然后顺手整了整床铺道:“大小姐旅途劳顿,先休息吧。”

伊人柔顺地走到床前,好像真的很疲倦的样子,摸了摸床褥,笑着道谢:“谢谢忠伯了。很舒适,我确实有好几天没好好睡了。”

“大小姐受苦了,是老奴的疏忽啊。”忠伯又生出一堆感叹来,说着说着,几乎老泪纵横了。

伊人只是清清浅浅地望着他,等他终于要出门的时候,她冷不丁地问道:“忠伯,你知道贺兰雪为什么会在朔阳吗?”

“谁是贺兰雪?”忠伯愕然回头,不解地反问。

伊人细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展颜,淡淡一笑,“没事,忠伯,我先睡了。”

说完,她真的褪了鞋袜,往床上缩去。

忠伯轻轻地合上门,又很细心地赶走了在厢房前嬉闹的老猫,经过窗户时,还不放心地往里面看了看:伊人背对着门,一动不动,显然已经睡熟。

忠伯这才松了口气,前去操持酒楼的事务了。

伊人确实睡熟了,很奇怪,她睡得很安心。

她知道自己不会被出卖,并不是对忠伯的信任,而是——

她还有更大的价值,比千两黄金更值钱的价值。

一觉无梦,没有不安,没有厌烦,只有一股深深的疲倦,从心底渗出,散于四肢,让她恨不得沉于梦里,长长久久地睡下去。

可是她还是醒了,被窗外的一阵抓挠声吵醒的。

最开始以为是猫,细听又不是猫,伊人正狐疑呢,一个健壮的人影已经混着夜色走进门来。

伊人忽地坐起,正待叫人,那人连忙打开火折,连声道:“伊小姐,我不是坏人,别叫别叫。”

伊人定睛一看,来人虽不认识,但是那依稀的眉眼,还是让伊人认出了:他应该是忠伯的儿子,只是长得这般人高马大,与忠伯的干瘦相较,更给人压迫感。

“嘘……”走到床前,那人高深莫测地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道:“伊小姐,我是来救你的,你快点起来跟我走吧。”

“你是谁?”伊人已经彻底恢复冷静,并没有应承他,而是拉紧身上的被子,平静地问。

“我是忠伯的儿子,我叫常武。”常武连忙说:“我知道你是伊人小姐,是大名鼎鼎的伊志将军的女儿。”

“可我又为什么要跟你走?”伊人皱眉,望着一身布衣短衫的他,微卷的裤管上还残留着泥浆,应该刚从城外回来不久吧——也不知道与忠伯见了面没有?

不过这样唐突,应该是瞒着忠伯吧。

“你留在这里很危险,我刚才经过父亲的房里时,听见他正在跟别人商量着怎么从你身上套得藏宝的地方,还说,会严刑拷打……”常武寻常的脸上作张作智,倒也生动。

伊人心中暗惊,口上却不动声色:“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什么藏宝的地方?”

“无论你知道还是不知道,你的处境都很危险。如果你真的不知道,父亲可能会将你出卖给朝廷,如果你知道又不肯说,我也不知道父亲会作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来——伊小姐,你相信我,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就赶紧离开这里。如果你知道,也别指望能瞒过去,最好找一个人帮你。”常武急道。

“那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伊人望着他,近乎讥诮地问:“我焉知你不是来套话的?”

常武哑然地矗在原处,手中的火折子在沉寂里爆出噼啪的声响。

外面又传来了抓挠的声音,这一次,是猫在作祟了。常武撇撇嘴,老实巴交地望着伊人,还待多说什么,他突然听到一阵咳嗽声,还有忠伯低低的咒骂:“死猫,吃里爬外,闹什么闹,赶紧走!”

两人俱是一惊,常武匆匆忙忙地吹灭自己手中的火折子,在陡黑的房间里再次向伊人叮嘱了一句:“伊小姐,望你早做打算,还有,千万别对我父亲说。”

伊人淡淡地“恩”了声,听到常武出门走远后,她重新躺下来,拉起被子,事不关己地继续睡。

只是再也没有睡意,那锦被愈来愈凉,不仅抵御不了外面的寒气,反而比被子外更寒冷几分,入骨入髓,无法安眠。

只能睁眼,直到天色大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