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清辉洒下,大地通透若玉。
碧油油的潭水,平静和缓,没有一点动静。已不知道过了多久。
岸边的人已被凉水浸透,高烧已散,浮在水上的发丝丝绸般铺开,耷拉在池边的手轻轻动了动,微微合拢。
池塘仍然没有动静,仿佛里面的人,再也不会出来。
她模糊地记起,那一天,他落在山谷的雪中,也是这般,让她揪心若悬。
他永远能拿捏到她的软肋,让她丢盔弃甲。
伊人终于睁开眼,想动,却没有一点力气,她呆呆地望着玉色的夜空,低声唤道,“贺兰……”
无人应她。
伊人忽而慌了,贺兰雪最后的威胁仿佛响在耳侧,又似乎从未响起过。眼前的景致美得如梦幻似幻,美得不近真实,她分不清身在何处,今夕何夕,只是心悬着吊着,不能安放。
“贺兰……”她扭头,盯着右侧那汪碧水,顷俄,像被召唤着,她努力地爬起来,努力地走到池水里,走到中途,终究是虚弱了点,伊人又跌倒了,在水中浮浮沉沉,慢慢地往池水深处滑去。
她忘记了闭气,可奇怪的,没有窒息的感觉:眼前是碧色的天地,水波荡漾,月色很亮,池底的藻、游曳的鱼、浮起的水泡,全部清晰可见。
伊人眨眨眼,很是安宁。
人往下沉。越沉越深。
直到一只臂弯挽住她的腰,坚定有力地搂着她,然后往上游去。
他们重新回到岸边,伊人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吐水,本在她身后的人则仰面躺到了地上,急促地喘着气。
她偏头看他:凄迷的月色下,贺兰雪的脸,白得如初见时的模样,眼睫沾水,凝成露珠,掩映着他微合的眸。
柔弱得如一个被遗弃在冰天雪地、冻得半死的婴孩。
“贺兰……”她心惊地抚上他冰冷的脸,竟忘了自己的处境。
她的手很快被他抓在了掌心。抓得那么紧,仿佛一松开,便会永远地失去。
“你既肯为我死,为什么不肯为我活?”他牢牢地盯住她,声音依旧斩钉截铁得近乎霸道,但透着不可抑制的虚弱。
伊人不语,手撑在他的胸口上,身体打着颤。
贺兰雪则喘息着,再也说不出其他话。
再高的功力,在水底呆了那么久,也实在够呛。
元安找到他们的时候,只看到一副很奇怪的画面:贺兰大人和伊姑娘全身都湿漉漉的,两人的脸色都白且透,宛若濒死。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神明明是担忧且怜惜的,可是眉宇间却是摄人的倔强。好像,如果没有第三者的加入,他们可以这样僵持到天荒地老。
此情此景,让元安的脑中莫名地滑过七个字。
可共死,不可同生。
他们忘记自己是怎么失去知觉的。或许突然袭来的风太冷太大。
再醒来的时候,伊人发现自己依旧躺再贺兰雪的床上,旁边是忙碌的侍女。而贺兰雪则不知所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