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累的老马停在了容府的大门口,还未停稳,佩心就被春花急急推醒:"佩心,佩心。醒醒,醒醒..."佩心揉揉惺忪的眼睛,不好意思地解释,"对不起,春花阿姨。太累了,我就睡着了。"
"好了,好了。你拉着你大娘的手下车了。"春花一股厌恶地说着话,把佩心的小手生硬的塞到阮珍珠的手里,没好气地说着话,亦没好气的板着脸。
掀帘而下,佩心看到一位年岁老点,被左右两丫环扶着的老太太,长得中等身材,淡淡的细纹爬满两眼旁。慈眉善目的。圆圆的脸,一双灵敏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上下细细打量着。穿着一套杏色与深红相间的汉服,上面有金丝镶绣的大朵花骨朵,雍容华贵,略显富态。身后跟着二十来个丫环,家丁,这些人都齐刷刷的跟在老太太的后面。训练有速,阵容强大呀!
还未等佩心细细看来,早被春花一个推搡下了马车。这老太太莫名其妙的就上来认亲戚:"乖乖,佩心呀!佩心呀!我的乖孙女,我的乖孙女。委屈你了。以后就跟着奶奶,就不用再受苦了。"老人家哭得稀里哗啦。感染到佩心,佩心感觉就是久别重逢的亲人,一点也没有陌生隔阂,佩心满心欢喜地扑进老人家的怀里认奶奶,"奶奶,奶奶。我是佩心,我是佩心。你就是我的奶奶,佩心以后有奶奶了。"小小的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这温馨的一幕让人为之动容。在场的人个个都为这容府二小姐能够认祖归宗而开心,当然除了这阮夫人和春花。
佩心被两个丫环延廊穿墙带到了后院东边的厢房,丫环双双对佩心行礼:"二小姐,这是你的房间,这是老夫人特意为你准备的。"这厢房真香,房中布满了各种香草,摆设极为精致,佩心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开心得说,"谢谢两位姐姐,有劳两位姐姐为佩心操心了。"
这两位丫头见过容大小姐那样的傲娇小姐,也没见过如此懂礼貌的二小姐,真是小姐跟小姐是不一样的,"二小姐,你是小姐,我们是奴婢,是卖给容府的奴婢,我们的身份悬殊,你是不需要跟我们说谢谢的。这样会折煞我们的。"这二人像是双胞胎似得,异口同声的回答。
在这府里样样好,当小姐的待遇就是不一样。来了也有好几天了,就是没见到父亲,听奶奶说,父亲是宫廷首席御医,非常忙碌。不着急,会见到的。
佩心趴在窗口看着月亮,怔怔的出神,紧接着叹出一口气来,像极了小大人:"娘呀娘。如果你早点和我一起回来这里找爹,那你就不会生病了。你就不会离开佩心了。"佩心突然想到什么,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精致的糕点,是墨绿色的,上面还印着不认识的字。她把糕点放到窗台,对着它认认真真地祈祷起来,"月亮娘娘,你要保佑我娘在天上好好的。这块是我偷偷藏起来的。你先好好享用一下,让你吃点,也让我娘吃点。不是我小气,是,是我娘都没吃过这样的糕点的。"从记事来,佩心从未见到娘吃过这样子的糕点,精致,小巧。不觉纳闷起来,娘八年前为什么要离开这儿,还受了那么多苦,还克死在异乡。
看着这小孩可爱憨厚的模样不失机警,容太夫人蹑手蹑脚地进到了这个房间,发现孙女根本就没发现她,又淡定地稳稳从容踱步靠近佩心:"好,孝顺,不愧是我的孙女。佩心,你娘在天上看到了也是十分的开心的。"跟太夫人一起进来的丫环们,把各色的衣服,珠花有整整十来套,都送到佩心面前来。太夫人心疼地看着佩心,用着疼爱的眼神软软地说,"佩心,你看看,喜欢吗?"
佩心扑到奶奶的怀里:"奶奶,谢谢你。自从我来到这里,你对我就非常的好。我什么都不缺。只要永远能够跟奶奶在一起就好了。新衣服,很费钱的。大娘也给了我很多锦玉姐姐穿过的衣服,都很漂亮的,很是新的。"
"哟!傻孩子。这锦玉是容家大小姐,可你是容家二小姐。我们容家连下人都不穿旧衣服,还四季都让穿新衣服,你是奶奶的心肝,怎么能穿旧衣服呢!"听到孙女说的这番话,不时心中一阵阵揪痛,当年斯碧离开的时候,居然不知道她已经怀了孩子了,如果知道一定会阻止她的离开。今天这孩子受苦,自己也是有责任的。还好这孩子终于落叶归根。
听到奶奶这么说,佩心开心的却之不恭:"谢谢奶奶,奶奶对佩心真好。"
"来,让奶奶看看,哟!胖了。胖了。"容太夫人端着佩心的小脸蛋,重重地深深地亲了一口,"养胖一点,养胖一点。这样才能像你娘一样漂亮噢!"说完咯咯咯的笑个不停。锦玉是阮珍珠生的,从小被阮珍珠拿捏着,都不让着和自己亲近,还说要把她培养成皇妃。现在我有佩心了,以后什么锦玉,我才不希罕。
门内祖孙亲昵,门外可有人看不惯了。
珍珠嫉妒恨地看向房内,头不转睛的说:"春花,明天就是中秋了。一定不能出任何一点差错。你看看,这老太太从我进门后就没给我什么好脸色,见我生了锦玉,是个女孩,就一直没笑过。这丫头又不是男孩,怎么一见她就笑,这,这,她才来了几天呀!不能等了,抓紧时间。再等下去。恐怕我家锦玉的位置都没了,她都变得成大小姐了。哼!"说完拂袖而去,春花紧紧跟随在后面,恐怕她掉个屁她接不住似得。
春花带着两个小丫环进来,对佩心恭敬的行礼:"二小姐,二小姐。你看看,这是夫人,亲自去徐汇记替你挑的珠花,你看看。多漂亮,全京城可只有一朵哟!"佩心顺着春花所指,定晴一看,"呀!真好看。"淡粉色的小花朵用真丝缠线,弯弯的叉下向上翘起可爱的小珠子,轻轻一摇,小珠子墨绿的颜色像绿宝石般随风而舞,又如点点星光烁烁生辉。
"这可不是普通的噢,这些小珠子到了晚上,就犹如夜间的明珠般,放出光来,可是最近最流行的富家千金们所必备的头饰。当然,她们所用的料可没有这么的上陈。"春花就怕她不戴,自然要把这东西说的稍稍夸张些,这样自己才能更好的完成夫人交待的任务。见佩心对这珠花爱不释手,春花就顺手把这珠花往佩心的头发上插。
"我也要,我也要。"锦玉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在佩心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把夺下了这只珠花,笑着往自己的头上插,插完了,随手打了佩心一个记巴掌,狠狠一把把佩心推到在地。双手叉腰像个泼妇似的骂道:"我娘说了,你就是小野种,以后好的东西,都要先给我看过,如果我不要。你才能要。这么好的东西肯定是给我的,你怎么配得起。"看到如此情景,春花是见怪不怪。这锦玉一向仗着她娘对她的纵容与宠爱,在府里横行霸道。她赔笑哄着锦玉,"大小姐,我的大小姐喂!这是你娘买给佩心妹妹的,千真万确,不会有错的。你是姐姐,应该让着妹妹好不好。雨伞,包袱快把小姐带走。"这雨伞和包袱是容府的两个照顾容大小姐起居的丫环,因容大小姐赐名,硬是让人家叫上了雨伞和包袱的名字。佩心一下子愣在那里,那记响亮的耳光声音还在耳边回荡,从出生后虽跟着娘穷困,但从没有人打过她耳光。她捂着辣火辣的脸抬头怒视看着锦玉,想让她给个说法,或道个歉。
"春花,你不能以道德名义绑架我,逼我放弃本来就是属于本大小姐的东西。"听到这番话,春花抬头看看外面的天光,时间不早了,与安嬷嬷约好的时间就快到了,内心焦急,灵机一动,"大小姐,我跟你商量一下,这样,你先让妹妹戴一会儿。等下,春花去徐汇记替你买比这好十倍的珠花好不好。如果你要了这个珠花,春花就把那个珠花给佩心小姐了。不然,你再闹下去,等你娘来了,可就..."这丫头一听好十倍,又怕被娘知道。马上把珠花利索的从头上取下,硬扔给佩心,"你戴过的我不要。那个好的你不许跟我抢呀!还有,你不许,你不许向我娘告状。也不许告诉奶奶和爹爹!"锦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这个'妹妹';来了府里后,娘对她比自己要好。动不动会因为她骂自己,还让自己处处让着她。奶奶也是,以前总会偷偷对自己好,可现在佩心来了,注意力全在她身上。有一次自己和佩心从花园经过,两人都摔倒了,可奶奶就问佩主有没有事,一点也没问自己有没有事。
"来来来。我们一块去看灯花了。去迟了,等下看不到了。这一年才一次噢!还有冰糖葫芦吃噢!"佩心忍着泪,也想息事宁人,必竟是小孩。随着春花和其他丫环一哄,也就好了,跟着去了。锦玉看了灯花有一会儿,春花和丫环们又不知道去了那儿,去买好十倍的珠花明显是假的。见着来来往往的小伙伴们头上戴的可都是好漂亮的珠花,甚至有个夸张的人跑过来,问佩心头上的珠花是哪买的,其中最可恶的是一个长得英俊潇洒的哥哥,看样子也就比自己大了个六岁左右,一脸酷酷的,过来直接问:"唉!你这珠花哪里买的,要不卖给我,我好送给雅兰。"气煞本小姐了,锦玉直接把珠花从佩心的头上抢了过来,戴上,马上说,"佩心,本小姐先征用了。"她开心的戴着珠花到头发上,欢快地和小伙伴们聊着天,这些小伙伴们有些就住在容府的附近,红白喜事,时常有着来往。这锦玉自然也是认识的。不一会,人群中来了两个蒙面人,穿着统一的黑衣服,其中一个抱起锦玉,看看锦玉头上的珠花,与另一个人手里的图对照了一下,说,"是这个,没错。会发光的!"不顾锦玉在他的身上乱咬乱抓的骂,"你们是谁?敢抓本小姐,你们是谁,让我娘知道了,可饶不了你们。大胆,大胆狗奴才,敢抓本小姐..."
一个黑衣人不耐烦的就直接扇了一巴掌到锦玉的脸上,凶巴巴地说:"给老子闭嘴,再说,把你扔进护城河喂鱼吃。"
两个黑衣人一阵乱跑,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佩心吓坏了,稍稍定神就立马跑回了府,在府门口与春花来了个迎面相撞:"谁,谁。这么没规矩。"定晴一看,原来是佩心,春花一愣马上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应该..."正准备去接大小姐回府的春花意想不到佩心会出现在她的面前。立马觉得自己失了言。定晴看她头上,没了珠花。吓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佩心也不顾春花,推开春花,边跑边说,"我要去告诉奶奶,锦玉姐姐被坏人抓走了..."
"奶奶,就是这样子,姐姐被黑衣人抓走了。"佩心哭泣着诉说,"黑衣人看了图纸,看了珠花,还说会发光。还说就是这个珠花。姐姐就被抓走了,这珠花本来是大娘亲自去珠宝店里替佩心买的,还一定要送给佩心的,本来坏人应该抓的是我,结果姐姐被抓走了,被抓走了。"容太夫人一听,听出了端倪,拍拍佩心的背安慰道,"乖乖佩心,不哭了,不哭了。锦玉不会有事的。"转而对着身边的丫环大喊,"去把阮珍珠去给我请过来。"
阮珍珠听春花报佩心回来了,就担心起自己的女儿来了。立马派人到安嬷嬷处找也找不到,去脆香楼也找不到。心下正慌着神,又听报老太太急见自己,就只好装作若无其事来见老太太...
"娘,你找我?"阮珍珠淡定自若的行礼问。
老太太按捺住心中的怒火,面上云淡风清,看看阮珍珠身边紧跟的春花:"不愧是大学士景泰的亲妹妹,堪当大任。女儿失踪了,硬是心内焦急,面上不起波澜。"
珍珠听着婆婆的话,总是阴阳怪气的,说道:"婆婆,这锦玉是我容家的大小姐,媳妇不会让她有事的。婆婆放心好了,我已经派人火速通知了我哥哥,有他帮忙,你就放心吧!"珍珠想着女儿机警,这安嬷嬷一时半会也不能把女儿怎么样的,心下自然是放宽些。再说这脆香楼是安嬷嬷一辈子的心血地,她不会说不要就不要的,派人在脆香楼守着也能够守株待兔。
"放心,放心,我放心。我自然是放心的。"容太夫人淡然地说。看着奶奶和大娘你一言我一语的,佩心实在听不懂内在的意思,想着这大学士应该是很厉害的。不然这奶奶听了自己说的话,不是立即让大娘过来,而是隔了好一会才让大娘过来的。
这阮夫人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向珍珠禀告,被春花神神秘秘地引到内堂:"夫人,已经找到安嬷嬷了,安嬷嬷听到抓错人了,吓的七魄丢了三魂。哆哆嗦嗦的说,那两个黑衣人没有按与她约定的时间到脆香楼交人,现在也还没消息。"说这话的人一身家丁普通打扮,可他的实际身份却是大学士的总护卫长。
一听到这话,珍珠撑不住了,直往后倒,刚好靠着椅子。说:"阮柱,你赶快回去告诉我哥哥,就说锦玉被人绑架了,让他帮着找,那两个人是地痞氓流,让他先帮我把锦玉救下,那两个人也要抓活的。告诉安嬷嬷,让她嘴巴严点,口风一定要紧,不然我把她的脆香楼移为平地。"
看看阮夫人一脸的怒容,与当年在大学士府的小姐模样也没如何改变,改变更多的应该是这脾气,越发的狠辣。阮柱恭敬的双手抱拳,"是,卑职遵命。"言毕幽幽退下...
容无器听到锦玉被绑架的消息,向德妃娘娘告了假就回来了,一见老爷回府,阮珍珠就扑到老爷的怀里,憔悴满面地哭泣起来:"老爷,你说怎么办呀?我们的锦玉不见了。"
"哎!景泰已经帮忙找了,以舅爷的本事,问题应该不大。你在府里等着,我去学士府再打探一下,说完看看哭得梨花带雨泪眼婆娑的珍珠,轻拍她的肩膀。深深唉出一口气来,对着门外大跨步的急走,厅外的护院紧跟在他的后面。随着马车驶过这京城繁华的街市玉带街,直奔学士府。
这玉带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市,街的两边商贾临立,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富甲一方的人士。这住在玉带街中的容府也是一户极为贵气的人家。因为朝廷所禄银有限,很多官员的太太们都做起了自己的算盘生意,这洛府就是最为顶尖的一家。平日里这洛府和容府往来不密,最近甚为紧密。
佩心待在府里,心内是深深的自责,要不和自己一块去中秋灯会,这锦玉也不会被绑架,自己也应该出出力。现在姐姐失踪了,大娘也不为难自己,但好像这一切美好是被自己破坏般。佩心坐在厅外的廊下,忘着廊下下着的雨点点滴滴。忽听到下人匆匆行进至大厅,边高喊着:"夫人,夫人。锦玉小姐找到了,锦玉小姐找到了。"一听到下人的话,端坐在大厅的阮珍珠,茶杯盖直接掉到了地下,咣咣铛铛地响,立马从太师椅上跳起来,连问:"什么,找到了。找到了。在哪?在哪?"
一听夫人如此问,这下人又吞吞吐吐起来:"在万花山。"
"在万花山。"一听到万花山,阮夫人又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头内哄哄哄乱响作一团,刹时晕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