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轩瞅了一眼那几副写好的下联,唤过一旁督场的中年汉子,朝他低语了几句。
那中年汉子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为难起来,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疾步进了擂台后面的甘雨楼,看样子是去寻他们的正主儿了。
不一会儿,二楼阁楼里相挨的另一个窗口里同样垂落下一个长长的竖幅,可是上面却是空白一片。
只见那个刚刚飞上擂台的白衣公子从笔杆架子上取了一支最粗的豪笔,执笔迅速往磨好墨汁的砚台里一蘸,二话没说,双脚借地一蹬,身体直冲而上,飞到了与白帆布齐平的地方,然后手中豪笔飞舞走动,身子也随着游动的豪笔起降。
短短几个起落间,那人已鸣金收鼓,手中豪笔往远处一扔,竟分毫不差地落在了笔架子上。
众人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一幕,待到回过神来,才发现白帆布上多出了一行苍遒有力的行楷大字。微微潦草却不失端正,力道刚劲又不失柔和。等到再念出上面的内容时,心中更是大赞出声。
这家公子给出的上联是:远见山封水尽头,龙藏水尾。
而这位白衣公子方才疾笔书写出的下联却是:明知路断云堆里,客上云中。
不止对仗工整,这其中的意境更是相得益彰。
众人正惊诧之际,忽闻那白衣公子淡笑出声,"横批不如就叫水远云深。"
妙极!这横批更是画龙点睛地道出了联中的妙境。
上台来对下联的其他雅士见了白衣公子所对出的下联,无不心服口服,心中大赞。今晚这下联对得最好之人便是眼前这白衣公子无疑。
"可有奖品?"温瑾轩回头瞅了一眼人群中的女子,然后问那操办对联活动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笑着连连点头,"这位公子,我家老爷十分赏识您的才华,甘雨楼里已摆好一桌上好酒菜,其他事情不如等会儿详说。"
温瑾轩眉头微皱,没有过多的犹豫便淡淡道:"在下稍后还有要事,如果奖品不能立马兑现,在下便只好舍弃了。"话毕,调头就走。
中年汉子急了,连忙去拦,而这时二楼一直观看的正主儿之一也出来了。
"公子这般不识抬举,难道是看不起我甘雨楼?"
一个满脸横肉、宽腰肥肚的中年男人从甘雨楼走了出来,身边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壮丁。这男人穿着华贵,一看他的架势便知他是这甘雨楼的老板。
"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等会儿确实有要事缠身,这才不能久留。"
温瑾轩目光淡淡地扫过几人,脚步未停。等他再看向人群里时,那道显眼的女子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果然...
这女人永远不是会吃亏的人。上次那一箭,她想必是记在心里了,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复回来。
温瑾轩眼睛无奈地闭了闭,再一睁开时,里面的温和早已被冷漠掩盖,冷冷地看向堵住他去路的两个壮汉。
"让开。"他低声道,声音平无波澜,却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凉意。
大腹便便的甘雨楼老板显然没有放他走的意思,递了个眼神,七八个壮实的家丁便将这白衣男子为了个水泄不通。
台下的人一见情况不对,纷纷退开老远。有几个人神色微妙地嘀咕起来。
路人甲:听说这甘雨楼的老板姓贾,家财万贯,可惜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当个宝贝疙瘩来疼。而这贾老板是出了名的嚣张霸道、小气吝啬。
路人乙:就是因为没儿子,所以这贾老板准备找个女婿入赘。
路人丙:可是我听说,贾老板的这个女儿长得奇丑无比,以至于年方双十了还没嫁出去。你们说,贾老板这么吝啬的人今日为何兴师动众地摆了这么大的一个擂台,还兴起了文人骚客那一套?
周围竖耳倾听的众人:...
然后,众人有所感应般一点点抬起头,看向那二楼隔间的窗口处。
只见窗子边搭着一只纤细玉手,玲珑身段隐隐绰绰地映在窗纸上,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有的人仰长了脖子去看,却见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慢慢从窗边倾斜了出来,然后一个妙龄少女偷偷探出了半个头以及...她的美颜。
一双缝儿似的小眼、朝天而绽的鼻孔、又厚又大的嘴唇,上面还涂抹着红红的朱砂。此时,对着众人,妙龄少女的小眼睛眨啊眨的、嘴巴大大地往上咧开一个弧度,笑得那叫一个"含苞待放"、"桃李羞涩"。
众人:呕!
"娘哎,大伙儿快跑啊!这贾老板是要给丑女儿招女婿!"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原本积成小山的人顿时一哄而散,特别是那些长得还行的公子哥儿脚下如有风助,溜得比谁都快。
原本热闹非凡的地方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起来,徒留那被团团围住的白衣公子。
就在众人溜之大吉的时候,台上围住温瑾轩的几个壮汉也开始行动起来。
可惜还未来得及有进一步的动作,眼前的那人忽然一晃。只见一道白影迅速游梭在几人之间,片刻之后,白衣男子慢慢从包围圈中走了出来,动作优雅而从容。
身后的七八个壮汉维持着前一瞬间的动作,或是左脚前蹬,或是张嘴瞪眼,或是抄臂前跑。
男子目光淡淡地扫过那满脸横肉的贾老板,然后踱步走远。
贾老板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刚才那一眼看似平淡,实则包含了一层潜藏起来的杀意。
离这里相隔两条巷子的小道上传来一阵清冽悦耳的女子笑声。
"哈哈哈..."水依画捧腹大笑起来。她真不是故意的,她也是后来才不小心瞅见那小姐的长相,原本真没想着把温润如水、朗朗如玉的墨玉公子往火坑里推。
笑着笑着,水依画渐渐停住了脚步,声音也慢慢收了起来。
在皎白的月光之下,街道上宛如披了一层银色的轻纱,房屋幢幢、树影叠叠,本该是美景一幕,可惜这银色轻纱上不知何时多了四五条拉长的人影,正往她这处慢慢移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