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人散了,她也未曾移动过身子分毫。
脑中,不断地闪现那个眼神,愤怒而绝望的,就那么冷冷地注视着她,直欲将她射出一个洞,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呢?她没错啊,她没有嘲笑他,她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啊。
"小姐,我们回来了!"雀跃的声音换回她的神智。
"回来了呀!"扯出笑容,生生压下那抹悲戚。
"嗯,你看,好多东西哦!"是很多呢,手上都满了。
看来她们很开心,都笑弯了眼。
"那走吧!"
"小姐,你怎么什么都没买呀?"
"我没有想买的。"
"哦。"
"呀,小姐,你看那边!"
春兰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一惊一乍了?凌泪哑然失笑,可一抬眼望去,便笑不出声了,那还没释放出来的笑堵在喉咙处,好难受。
怎么今日尽是这番情景,刚才那个眼神又闪现,一遍又一遍在面前晃荡。
"过去看看吧!"这几个字,尤为显得沉重了。
"卖身葬父"四字赫然在眼前,围观的人一大群,可没有一人怜悯,反对她指指点点,而这个女孩却也不哭不反驳,只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坚强地直着背,如巍峨的高山。
"真是个煞星,一出生克死了母亲,后来就克死了弟弟妹妹,现在连他可怜的父亲也克死了!"
"听说她的姨娘还被她一刀捅死了!"
"小小年纪,竟然那么恶毒,还装模作样地出来做什么卖身葬父!"
"倒贴都没人要!"
"买了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自己都给克死了!"
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女孩渐渐不再冷漠,面上竟泛起冷笑,阴阴的,使得那些叽叽喳喳的人一阵得瑟,这些诋毁,齐齐失了声,诡异的静谧与大街的热闹形成强烈反差。
"哇,你们看,她还这样笑!"不知道是谁打破了这片沉静,一个个臭鸡蛋接踵而至。
女孩默默地承受着,不闪不躲。
等臭味越来越浓,围观的人都受不了散了去,女孩才抬头,看见凌泪四人,脸上竟然泛起像鲜花一样灿烂的笑容。
女孩颤巍巍站起身,将护在胸前的牌子拿出来,用还是干净的一处成为衣袖的破布轻轻擦拭,不再注视四周的一切,允自走开。
凌泪也不语,无视一地的臭鸡蛋壳,跟着女孩走,春秋冬三人互看彼此一眼,亦抬脚跟上。
女人何必为难女人,现在是不是该说,穷人,何必为难穷人?
拐过一个个弄堂,终于到了女孩的住所,还真像雨巷深处的贫民窟,只是她家整理的干净整洁了些。
些微的腐尸味传出,外面站定的凌泪四人皆隆起眉丘。女孩自顾自进屋将牌子放好,再回房换了件衣服,然后在她爹爹面前跪拜。
"爹爹,对不起,女儿还是没能让您安息。"一扣。
"放心吧,爹爹,女儿答应过你会认真地活下去,必不会被那些流言蜚语所创。"二扣。
"爹爹,您去了地下,要替女儿好好照顾娘和姨娘他们啊!"三扣。
站起后,依然以背对着凌泪,"你们进来吧!"
"春兰,去买副上好的棺材让店家送来,再买些香烛,速去速回。"凌泪低声在春兰耳畔吩咐。
春兰沉了沉神色,即领命前去。
接着三人都进了屋内,女孩笑着捧出清茶,"喝点茶吧,我们家没花没叶,有的也只有几杯清茶,还请不要嫌弃!"
凌泪领头微笑着端起略有缺口的杯子喝了几口,秋菊与冬梅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他们说的应该不是事实吧。"凌泪的笑容不减,徒增些许亲切感。
女孩见她们没有恶意,再加上自己着实有着一肚子的苦水,便也坐着端起一杯清茶喝了一口,而后悠悠开口,"我娘是难产死的,因为如此,便有人开始传我是个不详之人,后来弟弟溺水妹妹得病,也相继死去,这谣言就更胜以前。但不管外面对我的诋毁如何风生水起,爹爹和姨娘还是一如从前般对我,他们对我真的很好,将全副的爱都投到我身上,所以,我是幸福的。可是,一日爹爹醉酒,从他的胡言之中竟让我听到弟弟是姨娘被奸污后诞下的,因为这件事他们心里都有疙瘩。再后来,爹爹误会姨娘与他人**,在一次宿醉时错手杀了姨娘。反正我的臭名已在外,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可以为他们做的,就全力担下了这罪。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爹爹还是知道了,就在10天前,他终于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含泪将那把刺入姨娘心口的刀扎进自己的心口。"
说话时,女孩的口吻一直淡淡的,甚至一直带着微笑,但在场的人都感知了她的心酸与悲戚。
"外人说我是煞星,我也一度差点认可了自己煞星的身份,但爹爹和姨娘却一直跟我说,我是他们的宝贝,捧着怕摔了捂着怕热了含着怕熔了,我才明白我自己的生存这么有意义。"
不变的口吻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强烈情感,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悲凉命运。
沉默,在此刻蔓延,似在悼念逝去的亲人,似在缅怀不堪的过去。
春兰的回来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寂静。
"小姐,伙计马上就到。"
"好,你先过来喝杯清茶吧。"
凌泪递过去一杯清茶,春兰放下香烛,接过清茶咕咚咕咚便下了肚。在安静的连细针落地都能听清的屋内,这喝茶的声音如黄牛喝水,重如洪钟。众人不由皆笑出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