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还在昏迷之中，乔婉婉静静地坐在床边的靠椅上，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脑海里充斥着空洞的焦灼。她看着奶奶昏迷时露出的那毫不掩饰的灰败神色时，心底便是空荡荡的。
其实就算是北堂澈不说，她也隐隐地猜到了奶奶为什么会晕倒的原因，就如那一次，在家里的时候…….
自己对奶奶的感情，极为复杂。都说女孩要富养，她的父母就是这么做的。在物质上，乔家对自己无可指摘。可是感情上，她多少显得有些隔阂。父亲沉溺在公务之中，陪她的时间很少，而母亲，是个忧郁、鲜有笑容的女人。所以，她比其她的富家女更早地懂事、更早地独立，也只有遇到奶奶之后，她享受到了以前很生疏的那种关爱，并不是物质上的，而是感情上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吗？亲人之间，即使是从未谋面，也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想要亲近的感觉，会是这种感觉，让她和北堂澈走上了如今这条不归路吗？
北堂澈轻轻地推开门，乔婉婉只是微微侧了一下头，他走过来，身上熟悉的气息将她浓浓地包围。弯下腰，把她揽进怀里，谁都没有说话，仿佛都想避开什么话题。
这一次，奶奶的情况很不乐观。北堂澈已经连夜专机把美国的著名脑科专家请来诊断，诊断结果，还是一样，顶多就是用昂贵的药物支撑几天，但是也无法避免油尽灯枯的结局。
听到这个消息，乔婉婉不受控制地倒在北堂澈怀里失声哭泣，而北堂澈的脸上，也是从未有过的哀伤。
两天后，奶奶的意识逐渐恢复，她已经可以进食一些流食，只是还说不出话来，双手也禁不住地抖动。很多时候，她的眼神都是流连在这一对孩子身上，不难读出她的求生意识，可是，看着他们，她的眼神又是那样的痛楚。
终于等到一天，阿妹在给奶奶喂食的时候，奶奶忽然发出了一个音：“澈…….”
阿妹立即打电话给北堂澈，奶奶把他叫到床前，叹息一声，语气里并无过多的责备：“澈……奶奶……有话，要说。”
北堂澈握着奶奶的手：“奶奶，我知道我和婉婉让你操心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不管是什么事情，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好吗？”
奶奶愣了一下，眼神一黯，摇了摇头，又艰难地说道：“你……发誓，这辈子…….绝不和……婉婉，结婚…….”
“奶奶…….”
“听，我说…….你……你不发誓，我……死不……瞑目……”
北堂澈整个人杵在那儿，乔婉婉正巧从外面端着热汤推门进来。
“奶奶，我和婉婉可以去做人工授精，绝不会影响后代的正常发育，奶奶，我求你，成全我们…….”
奶奶抬手，似乎难以启齿，犹豫片刻，才下了决心说道：“不！你……听我，说……婉婉的……母亲，她，她逼死了……你的母亲…….她是个…….卑鄙的…….”奶奶连续说了很多话，说到这里，她因为激动，一口气提在嗓子口，手背上插头的针头歪斜了，皴皴的皮肤上立刻肿起了一大块，北堂澈大声地喊护理进来，可奶奶并不放开他，只是在低低的喘气。
“奶奶……你先躺下去……”里面传来北堂澈慌乱的声音，即使是面对北堂集团的资金危机，他都没有这么方寸大乱过。
乔婉婉背靠在病房外面，脑海里犹如塞了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她的母亲，那个记忆中并不多言，却很疼爱她的母亲，怎么就会成了逼死北堂澈母亲的凶手！
华灯初上，整座城市陷落在七彩靡虹里，乔婉婉漫无目的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看着身边的人们行色匆匆，她的眼里空洞异常。
她路过一家婴儿用品店，一对年轻的夫妻正在店里挑选小孩子的玩具，乔婉婉站在橱窗前，看着店内温暖的灯光，眼里情不自禁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她多想和自己最爱的男人生一两个孩子，看着他们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
即使是知道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畸形儿多，她还是在北堂澈的感动下，决定尝试。可现在，还有可能么？
他们之间，已经不是只有近亲这一道鸿沟……所有的幸福，都必将是短暂，所有的事情，已经看不清未来……
北堂澈。
这个名字几乎占据了她整个心灵，而梦醒时分，何其残忍。
一波又一波的打击，奶奶那还未说完的话里，会不会还会有更多意料之外的事实？
她发现也许真的是她太没用，即使知道了这样残忍的真相也没有要疯狂发泄的冲动。酒吧喝醉了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伤身，她的心已经被伤得彻底，唯一剩下的大概就是这具躯壳了。
身体。
乔婉婉苦笑了下，其实她这具身体，也已经伤痕累累了。
身体也已经被刻上了烙印，她忘不了他抱她的每一步，忘不了他每一次的频率，属于他特有的节奏已经融合进了她的身体，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自信、洒脱的女孩了。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冰凉的雨丝滴落在她身上，她浑然未觉，仍然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走着。
红灯亮，她却没有丝毫察觉，一脚跨出去走上车来车往的人行道，被人一把拉住了手。
“……恩？”乔婉婉终于从失神中醒悟，下意识地道谢：“谢谢哦……”
手没有像预想的那样被人放开，仍然被紧紧抓着不放。
乔婉婉抬头，跌入一双疼惜的眼睛里。
白安旭没什么表情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忽然用力把她拉进伞下。
“从XX街出来看见你，我跟着你走了一个多小时了，我脚都酸了，你不累的吗？下雨了也不知道躲一躲，红灯亮了也不知道停一停。”
乔婉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这才发觉自己的脸上都湿了，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
白安旭叹气，然后闭了下眼睛，眨掉眼里不该有的过多的感情，拿出一张纸巾，抬手替她轻轻地擦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