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也不知道是怎样向落贵妃告辞,怎样走出龙照宫的。她思绪满怀,愁眉不展的走着。她的心中一个个如蔓草般疯狂长着的愁绪将她缠绕,将她捆绑。三殿下,是三殿下救了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又该怎么做?
她边走边想,不觉间经过了御花园,出了低矮了小树丛,走上了碎石铺就的大路。
一扇陈旧的大门出现在落雨眼前。这不是玉福宫吗?玉福宫,太妃娘娘的居所。太妃娘娘在诗文大会上救了她,还没有拜谢。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落雨轻轻推开大门。
玉福宫院内,杨树的叶子已尽脱落,尽显苍凉。院子另一侧的水井与辘轳孤零零的待在那里。只有佛堂那袭黄色的布帘子仍显眼刺目。
秋纹与碧叶正守候在布帘子外侧。她们看到落雨的身影立刻招呼道:“落雨姑娘,太妃娘娘正在佛堂等候。”
落雨又是一愣,来不及想什么,挑开帘子,进得屋内。
太妃娘娘端坐在一把木椅上,闭着双眼,转动着佛珠,念着经文。
落雨跪拜在地上:“奴婢落雨来拜谢太妃娘娘的救命之恩。”
太妃睁开了眼睛,那眼睛囧囧有神,仿佛洞悉了一切:“平身吧,你不必跪拜哀家。哀家不过是受人之托。”
落雨心中起了骇然波浪,她害怕,害怕发生与龙照宫一样的事情。她极力地想要逃避,然,又忍不住问出了口:“受人之托?太妃娘娘此话何意?”
太妃娘娘用苍老平静的声音道出了波澜起伏的情节:“昨日哀家并没有派秋纹到藏书阁借经书,也没有派侍卫去调查。是三殿下的人看到了幽红调换书,也是三殿下派人将幽红抓住审问。只是他不便出面,才拜托哀家出面。”
心里的不安成分终于得到了证实,似乎事情的真相已尘埃落定。然,有一种新生的事物瞬间自落雨的心间窜了出来,飘飘摇摇,使她迷茫,不得开怀。三殿下?又是三殿下救了她吗?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欠了他这么多,她要如何来还?
太妃娘娘囧囧的眼神凝视着她:“三殿下对你倒是情深义重。”
“不,不是……”落雨语无伦次,脸色苍白与粉嫩相互交织。她仓皇的摇着小脑袋,想要否认,想要抹擦,只是不知该怎样解释。
但是两人都沉默了。落雨的小心肝柔软的跳跃着,忽闪忽闪的,仿佛她不再是她自己了一般。在昏暗的佛堂里,寂静犹如世界消失了似的。好似在莲台上端坐的佛爷才是有生命的,地上这两位才是纸糊泥塑的。
半晌,太妃操着平静疑问的语气:“哀家让你阅读《慧兰心经》,你可读了?”
《慧兰心经》?好像还躺在她的小箱子里吧。自进宫以来,她还没有过上一天清闲的日子。她只得答:“回太妃娘娘,奴婢没有读。”
太妃娘娘并未气恼,只是她的眼睛里闪出了更加明亮的光芒:“在你心里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落雨痴愣:“太妃说哪里话,奴婢没有读过,怎会有印象?”
对于落雨的疑问,太妃并未回答,只是用异样询问的眼光凝视着落雨。
落雨心下黯然,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是这么奇怪?
这时,从门外传来碧叶的声音:“禀太妃娘娘,三殿下求见。”
太妃收回目光,迟疑了片刻:“请三殿下进来。”
三殿下来了?落雨顿时心乱如麻,门外脚步声岑岑,每一声脚步仿佛踩踏在她的心上,让她原本不平静的心泛起层层涟漪。原本是对他没有一丝好感的,可是他的两次救命之恩,她该如何面对他?
她强自按捺慌乱的心,强整平静的面容:“太妃娘娘,奴婢告退。”
然而此刻,燕仔浩高大的身影已矗立在她的身旁,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忧伤:“怎么?本王来了,你就要走?”
“不,不是。奴婢只是恰巧有事。”落雨低垂了眼眸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说着让人不能信服的推脱之词。
只听得燕仔浩轻轻叹出一口气,转身去向德太妃请安。
落雨的心稳了稳,这下她可以告辞出门了吧。
猛地,院子里传来了秋纹与碧叶的尖叫声:
“有刺客!”
“救命啊!”
紧接着是秋纹的喊声:“太妃娘娘快跑!”
有刺客?青天白日的什么人这么大胆?落雨还在呆愣中。
燕仔浩身形敏捷如猎豹,瞬间便闪身到了屋外。
落雨搀扶了德太妃也快步跑出佛堂,只见燕仔浩与五个黑衣人已经激战在一起。
这五人皆黑纱蒙面,手执钢刀,挥洒如风,招招毒辣。然,看不出是什么人。
佛堂前的地上躺着秋纹与碧叶,已昏死过去。
这时,两个黑衣人缠住了燕仔浩,另三个人举刀向太妃与落雨砍来。太妃与落雨惊慌失色加快脚步向一旁躲闪,三个刺客砍了空。
随即三个人向太妃与落雨追了过去,砍刀就要砍上她们的身。情况危急,燕仔浩击退另外两人,将这三人拦了下来。四人缠斗在一起。
不想另两个刺客没了阻拦,飞身斜刀刺向太妃。落雨惊声尖叫:“太妃小心!”太妃虽然年纪大了,动作却还敏捷,快速向一旁躲去。
燕仔浩听到喊声,转过身想要搭救,因此分了神,与他交手的三个刺客使起凌空飞腿踢向他的后背。燕仔浩一口鲜血喷出,高大的身躯向前倾倒。
落雨惊呆了,即使对他的印象如何不堪,他毕竟救过她的性命。她也是不想他受伤的。
她快跑几步,上前扶他,不料,他迎面将她抱住。她被他牵扯着倒在地上,并且被他压在身下。她拼命挣扎撕扯,想要让他快些起身,却发现他剑眉紧缩,美目紧闭,没有一点儿意识。原来,他晕了过去。
落雨心中呼天喊地,这天家皇子怎地如此不中用,就如绣花枕头一般,比她的无良不知逊色了多少。只是,怎么这么重呀!毕竟是衣食无忧的皇子,整日吃的是山珍海味呀。用句骂人的话,便是像死猪一般,压得她好沉……好沉……
此时,五个刺客围在太妃身旁。全都举起了钢刀向太妃的身上招呼。不好,太妃危险,这可怎么办?落雨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落雨震惊不已。只见太妃飞身踢向一个刺客。想是那刺客下身被踢中,没了知觉,身子向前倾倒,被太妃很容易将刀夺了过去。
太妃长袖飘飘将刀裹住,双足点地,身子凌空而起,如仙女下凡般,在空中飞旋。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太妃飞袖拂过众刺客的脖颈,顷刻间,鲜血自他们的脖颈如喷泉般极速流下。
众刺客皆圆瞪双眼,死不瞑目,因为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阎罗王是怎样将他们的性命收走的。
落雨更是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太妃灵敏狠辣的出手与一个迟暮之年老妪的身份是如此的不相匹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落雨身上死猪一般的皇子竟一跃而起。她瞬间觉得轻松了,正要挣扎着站起。猛然间,她娇柔如水的纤细腰肢被一条强壮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一阵眩晕过后,她被这臂膀自冰凉的地上抱起,按压在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里。
不经意间,她黑漆漆的眼睛对上了他正在深情凝视着她璀璨如星光的眸子,她乱了心跳。为什么一种熟悉无比的感觉突然袭来。宽厚结实的怀抱,强壮有力的心跳,还有这熟悉的味道……为什么像极了无良?不!她慌忙挣脱,急急怯怯的躲到远处。她暗自嘲笑自己,胡思乱想了!
燕仔浩怀抱突然空了,他携着一丝受伤哀婉的眼神追随着落雨。片刻后,他收回目光换上了清晰明朗不可一世的霸气笑容:“太妃这招盈袖飞天真是妙不可言。不过,本王是不是该叫你一声花娇娇花前辈?”
“太妃娘娘”呆愣须臾,苍老的声音变了味道,仿佛脱去了灰白的外衣,露出光鲜的内衣一般,娇声细语:“三殿下果然聪明,不错。”
她伸手在脸上摩挲着,她的皮肤一点点皱褶,脱落。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她将整张面皮撕扯下来,赫然露出一张全新陌生的脸。只见她虽然年近不惑,却依然千娇百媚。细长的脸型与她细长的眼眉相得益彰。她小巧的嘴巴翘起,说不出的妩媚。
落雨按耐不住惊讶望着这恐怖的一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吗?原来是真的存在。这么说,这太妃娘娘是假的,那真的太妃娘娘又在哪里?
只见花娇娇粲然一笑,自是风情万种:“这么说三殿下刚刚是假装晕倒,故意引花姐姐暴露身份的?”
燕仔浩点点头:“不错。”
花娇娇美目流连自燕仔浩移向落雨:“三殿下的风流多情花姐姐算是见识到了,假装晕倒还要将落雨护在身下。这样的护花使者,人家似乎并不领情。”
落雨一惊,似是被什么碰触到了心尖一般,火辣辣的味道。原来他故意将她压在身下,是为了保护她?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她?他的情义,她终是无法回应。他的救命之恩,她又该如何报答?她只希望他出口否认。
然,他并不否认,将深邃悠远的眸子望向天空,用了高山流水般的语调:“花前辈说什么便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