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洛一进太学的大门就立马被一群人围了上来。
“常洛你没事吧?右相大人没有为难你吧?”
“有哪里受伤没有?”
常洛连忙解释:“没事,右相大人并未加以为难,我也未曾受伤,你们不必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
人群散了之后,陆陌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走吧,我叫人给你准备了些好菜,一会儿多吃点儿压压惊。”
常洛笑着称好,一转头,就看见柳长安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就走了过来。
“常……常姑娘,抱歉,在下,在下……”
常洛一摆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微笑道:“若是抱歉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若是想要一同用餐,想必陆兄不介意再加一人的碗筷吧。”
柳长安怔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陆陌。
陆陌点头,“此事在下倒确实不介意,就不知道柳兄是否愿意赏脸了。”
柳长安有些无措,但还是一颔首,“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人,常洛今早回来了。”
“可有受伤?”
“没有,看起来气色也好得很,属下派人去打探过了,可是右相那边把消息锁的死死的,什么也打探不出来。”
“知道了,下去吧。”
结果和许绥宁想象的并没有多大差距,只是他本以为就算是做做面子上的功夫,常洛也要被关个几天,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被放出来了。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可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原以为他狂傲无礼,可在一些事情上却又出奇的谦逊明理,以为他不近人情,冷酷残暴,但有时候又有些许的人情味。做事永远不按常理出牌,别人摸不透他的脾性,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外面将他说做是佞臣,许绥宁到不这么认为,萧衍,顶多是个权臣,然而作为臣子,却已经越界了,不忠于主,在他这里,是不容的,这不是臣道,政治立场上,他们两人从一开始便是背道而驰。而且,这个人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也着实让他反感。仅这几点,足以让他与他为敌,但作为敌人,他对他,也是怀有一定尊敬的。如果能抛去政治立场,他甚至可以说,他是欣赏萧衍这个人的。
叹了口气,许绥宁将书卷合上,话说回来,常洛这个孩子……聪明与才学是都有的,他很欣赏,只是在心思上,毕竟是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恐怕还是与官场上那些人要差了些许,真要与萧衍那般人物抗衡,恐怕要少不了吃苦……
临近中秋,太学于前两日便放了假,家在不远处的学生匆匆收拾行李,便借了马离京。太学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只留了几个家远的寒门子弟在。
木槿带了几个小厮过来帮忙提拿行李。
“小姐,听闻前几日你被厉马抓走了,可是真的?”木槿趁着那些小厮去搬东西时悄悄问道。
常洛一听这话,立马把她拽到一边,“谁跟你说的?”
“刚才进来听有的学生说起的,”木槿一惊,“该不会是真的吧?小姐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不过是叫去问了些事情,并没有什么,我也不曾受什么苦,这件事你听到就好,万不要回去和姨娘他们说,不然他们又要瞎操心了。”
“知道了,小姐。”
“对了,爹他回来了吗?”
“回来了,上午刚到,正念叨小姐你呢。”
待到常洛回去的时候,常显已经坐在正厅里等着她了,一旁还站着胡氏。
“爹!”
常显听到声音立马站起来迎了过去,“来,快,让爹瞧瞧,这才多久不见,怎么瘦成这样了,太学里可是有人欺负你?”
常洛给木槿使了个眼神,笑着挽住常显的胳膊,“瞧您说的,谁这么不长眼,敢欺负您女儿啊?”
“是吗?我怎么听说,就是有人这么不长眼呢。”
常洛一愣,“您听谁瞎说的?”
“你那事情闹得那么大,想不听说都难。我本来还在路上,你姨娘听说了派人给我捎消息来,我这才急匆匆赶回来,回来听说你平安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胡氏站在一旁,眼底都是青的,一看就是最近没休息好。
常洛不由得抱歉,嘴上最仍旧满不在乎,“不过小打小闹,也没真的出什么事情,您女儿以后是要进官场的,哪能一点儿风雨都禁不住。”
常显听完这话,脸色有一些不太好看,“洛儿,爹并不同意你进官场,如今的政局水太深,你毕竟是个女子,在太学中待几日,长长学问便可……”
“爹,”常洛听到一半便打断了他,“女儿入太学的目的便是想要做官,如今右相当权,您当真觉得女儿待在家中便可保全自身了吗?”
“所以爹才让你……”
“让女儿早些嫁人吗?您想把女儿嫁给谁?如今不过右相,姜家,王党三派,您不可能将女儿嫁与右相**,姜家一族也为皇上所厌恶忌惮,那么剩下的王党一族,爹你真的觉得就可保安宁了?”
常显一下子没有了话可说。
“既如此,进退两难,倒不如让女儿去搏个机会,反正姨娘寻来的那些个子弟女儿也瞧不上,您说呢?”
常显摆了摆手,看着胡氏无奈道,“罢了罢了,你看看这么个女儿,由她吧。”
“以后女儿的事情女儿自己做的了主,也有自己的分寸,爹爹和姨娘就别太担心了,这次是女儿的不是,让二老为我担心了。”
“你呀,记住了,下次你吃了大苦头,可记得要来找爹爹,爹爹给你撑腰。”
“好好好,我肚子都快饿瘪了,咱们去吃饭好不好?”
……
中秋节当日,街道上忽然就比往日热闹了好几倍,几乎是每家每户都在自家门前挂了一盏灯笼,街上的灯火与天上的星辉相互映照,将整个帝京照得皎如白昼。
曾有士子中秋时节游览帝京,深感此处的繁华热闹,赋诗歌咏帝京繁盛景象,诗云:
星布珠悬映碧云,夜桥暮市客纷纷。
金鞭翠袖七香车,翡翠红绡鹦鹉杯。
罗裙襦带相拂行,佳气红尘氛氲升。
月蟾应恨偷灵药,未见人间锦绣繁。
此刻的宫中与宫外的热闹不同,执着宫灯的宫婢在庭前,廊上穿梭,引领着身后跟着的贵胄和大臣,迆迆行向大殿,往来的人都穿着着锦衣华服,在回廊华灯的熠熠灯光下,宛若人间仙境。
待到大臣都已经入座,燕轲方才携着皇后姜嫣从玉阶缓缓踏入。
听得不远处的太监一声唱诺,院中的大臣停止交谈,纷纷起身走到大道两侧,下跪行礼。
“参见陛下。”
燕轲余光一扫,看见阶下那一处位置是空的,脸色转瞬就暗了下来。
他慢慢地走过众人面前,一言不发,并没有让他们起身的意思,携着姜嫣入座之后,端起茶杯缓缓呷了一口茶,这一口茶喝得相当缓慢,宫外的喧闹隐隐还能听见,正殿前却陷入了长久的静寂。等到一群大臣跪得腿麻脚酸之时,才听见茶杯落放到案上的声响,正欲松一口气,准备着站起来的时候,就听见燕轲开口。
“众爱卿,今夜的月亮很圆啊。”
有的臣子刚抬起来的膝盖又落了回去,表情苦不堪言。
燕轲将下面大臣的表情尽收眼底,却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未完待续)